※黑子生日賀(……

OOC可能

 

Kuroko’s side

 

 

  「今天就是今天,負載著所有往日的重量,以及將成為明日的一切的翅膀……。」──聶魯達

 

 

  在打開門以後,那一地流金燦爛讓黑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腳上那雙硬底黑皮鞋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遲疑地踏出第一步。或許更讓他不知所措的其實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黑子不太認路,但還不至於辨認不出一個小時前才經過的建築物和灰濛濛的街景。現在他眼前的景色更像是從他記憶裡投影出來的,彷若立體的幻燈片定格放映。

 

還有那讓他眼光迷離的光線,明明是已經進入降雪季節的一月,此刻的陽光卻彷彿從換季前偷來置換,午後的太陽爬上黑子被水沾濕的臉龐,讓他一時暈眩於這幅溫暖的光景中。

 

  今天早上還是下著雨的,雨絲綿軟地落在傘面上激不起半點聲響,黑子帶著的那把素面傘還濕淋淋地擺放在餐廳外的傘架上。他本來還慶幸身上的鐵灰色西裝抵禦了寒冷的低溫,然而西裝裡面厚實的內襯卻讓此時的他開始發汗,亮晃晃的光蒸出了他的汗水,從頰邊滑落卻帶不走他的燥熱。

 

  黑子往後退了一步,想躲進屋簷下的陰影裡,他還在思考這個突如其來的盛夏究竟真實或是虛幻,說不定是他太過想念那些個夏天,所以才深陷一個不可能的海市蜃樓裡,若是這樣,這個夏天未免太過逼真,他的汗水他的躁動他的愛戀全都真切過頭得像是假的。

 

  這不是他的夏天,他應該要回去了,回到有著適宜溫度的餐廳裡,回到那些好久不見久未聽聞的琅琅笑語裡,回到他的座位上,他的右手旁坐的是那個他。

 

  黑子動了這念頭,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再度走進陽光底下,瞇著眼打量此處的景象。他記得這條街,記得左方那個轉彎處有棵老樹,他順著從記憶裡攀爬而出的道路往下走,高中放學時他就是這樣走的,和那人一起用各種瑣碎的對話拼滿紅磚人行道上的空隙,或是因為練習太累而各不說一句話,但他身旁的人會小心看好他別因打瞌睡而撞上電線桿。

 

黑子站在路中央,因為腦中那些太過細微的畫面而失神。他以為回憶不過是黑白膠片,只要不遇光就不必顯影,就能安穩地藏在他細心找好的角落,不碰就無傷。

 

  他正要繼續向前,忽地臂膀就被人大力撞了一下,撞得他踉蹌幾步才穩住身體,他聽見那人的驚呼,聲音裡不全然是撞到人的驚訝,恐怕連是否有撞到人都要懷疑三分,黑子下意識地想說不要緊他習慣了,那個人卻激動地抓住他的肩頭,手指緊嵌入他的西裝掐得他生疼。

 

  「黑、黑子?」

 

  然後黑子才看清了,那人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陌生的是不該出現的年輕,熟悉的是他從未忘記過的輪廓,他記憶裡最美好的那個火神大我,就穿著誠凜制服,標準的白色上衣和立領黑色外套,火神的表情驚詫困惑,但眼神直接而單純,他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不再年輕的自己,習慣性的面無表情,眼角滋生紋路,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火神往下看的角度略減。

 

黑子順勢反握住火神的手臂,不為什麼。

 

  他們在對視的短短幾秒內就明白對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至少黑子是明白的。真正存在於該存在的時空裡的火神大我,現在應該在他座位的右手邊,大口吃菜和爽朗大笑,同時不忘拍拍他的肩對他說,黑子你要多吃一點,怎麼還是那麼瘦。

 

  「抱歉,我認錯人了,你長得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顯然火神大我也明白了。

  黑子點點頭,放開了手,「火神君……」

 

  「火神君。」

 

  幾乎是一樣的語調聲線,甚至是停頓的音節,黑子看著從那一頭朝他們走過來的黑子哲也,同樣穿著高中制服,原本略顯著急的表情在看到他和火神以後變得深沉,一直到相當接近的時候,黑子才從高中的黑子哲也眼中看到些許詫異。

 

  兩個人相同的水藍色眼眸互相凝視著,高中的黑子哲也很快就從詫異恢復到平時淡然的模樣,馬上接受了穿著不合季節的西裝、只比他高幾公分的黑子就站在他眼前,露出一樣沉定的表情。不,高中的黑子哲也不只是沉定。

 

  「原來沒長多高啊……」

 

  黑子嘴角小幅度地下沉,在職場上的磨練只讓他更加處變不驚,即使是自己踩著了自己的痛處,黑子照樣無動於衷,事實上他還頗感懷念,原來那時的黑子哲也還真的以為自己會長得比火神君高嗎?

 

  高中的黑子哲也轉向一旁看著兩人露出驚嘆的火神。

  「火神君,請不要讓我找不到,我很困擾。」

  「什、什麼啊!明明是你先不見的!」火神抗議,視線還是在兩個黑子間打轉,「那個、黑子,我剛剛把這個人……這位先生誤認成你了!哈哈哈哈!你們長得可真像,就像大一號的你一樣……」

 

  黑子默不作聲,不是想不到搪塞的說詞,他只是不願對著高中的過往顯露自己慢慢學會的老練。高中的黑子哲也再度看過來,微怔住的表情像在思忖著一個答案有很多個的問題。他們四目交接,黑子試圖要擠出一點微笑,展現成熟大人的風範,但卻是高中的黑子哲也先笑了,對他投以一個理解示意的眼神。

 

  「他是我的……表哥。」高中的黑子哲也面不改色地說謊。

  「哦,原來啊!難怪你們這麼像!」

  一秒就接受這種說法的火神大我笑得燦爛,「黑子的表哥你好,我是這傢伙的搭檔,火神大我。」

  「火神君,請不要叫我『這傢伙』。」高中的黑子哲也抗議。

  「你好,我是……黑子的表哥。」

  「啊,名字呢?總不好一直叫你黑子的表哥吧?」

  「沒關係,叫我黑子就好。」

  「可是黑子也是黑子啊……」

  「火神君,那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高中的黑子哲也義正辭嚴。

  「欸?」

 

  兩人為了稱呼問題展開攻防,雖然火神意圖提高音量來展現氣勢,但最終仍是敗下陣來,妥協於只限今天叫黑子的名字。

「待會沒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們去Maji Burger?那裡的漢堡很好吃哎!」

  「如果你口味沒變的話,還有好喝的奶昔。」

 

  高中的黑子哲也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頭,彷彿完全不覺得他會拒絕,說完後便和火神大我一起邁開了步伐,頭也不回。火神大我倒是回頭了,給了黑子一個救贖般的笑容。

 

  黑子微微地笑了,自來到這個時空以來第一次笑。

  這裡的陽光依舊燦亮,他曾經的光依舊美好得無法收藏。

 

  他走在那兩人身後,踩著他們相連又有著微妙距離的影子,聽他們說著今天例行取消,要不要打個球再去火神家看DVD。高中的黑子哲也總會不著痕跡地縮短他們步伐的差異,火神大我渾然未覺,但卻彷彿應許似地拖慢前進的節奏,交談時一個低頭一個往上仰,視線的交會點像北極星那樣亙古恆長。

 

  黑子靜默地看著這一切,眼前宛如電影般的畫面片段像是追焦,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的表情這麼清晰,背景卻模糊了光影。他從來沒有機會從這個角度看,看著自己待在火神身邊就自然而然浮現的微笑,看著自己為了掩飾喜悅而故作鎮定。他從來沒好好看著自己,因為那時他的眼底已經準備裝下太多的火神大我。

黑子的手不自覺地撫著左胸口,曾幾何時這顆心臟的頻率安定,沒有任何過快的差池,如今亦是。

 

前頭正談得盡興的火神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望著黑子問:「對了,黑子……的表哥會打籃球嗎?」

 

  籃球。黑子怔了怔,試著讓聲音平穩但聽起來相當模糊,他說喔以前打過。

  「那太好了,去完MJ以後我們去打籃球吧,黑子……哲也,你跟你表哥打過球吧?」

  「嗯……算是吧。」

  高中的黑子哲也只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但黑子恍若捕捉到了他眼底淡得看不見的陰霾。

  「打得好嗎?」

  「很久沒打了,不怎麼樣。」

 

  黑子要自己別後悔這麼誠實,雖然那句話他說得小聲。他不敢看高中的黑子哲也,乾脆就繼續盯著地上的影子,兩道影子交叉分離又重疊黏合,驀地黑子有股衝動要生出一台相機,手機也行,把這幕永遠地拍起來永恆存放。不過他的手機並沒有帶在身上,一如他沒有預想不過是打開餐廳洗手間的門,就迎來了一個已然消逝的夏天,陽光虛幻得像是假的,卻真真實實地讓他滴下了汗。

 

  「啊,黑子……的表哥住這附近嗎?前面那裡就有個籃球場,有空的話可以約出來一起打球。」

  「我住神奈川。」黑子沉靜地接上高中的黑子哲也拋過來的視線,「大學畢業兩年後,我搬家了。」

 

 

 

  黑子搬家時沒帶走多少東西,他在神奈川找到了一間公寓,住三樓,從陽台剛好可以看見遠處夕陽西沉入海,最重要的是,可以養寵物。哲也二號跟著他離家,但那時牠已快要走不動了,黑子費力地抱著二號爬了三層樓梯,將牠放在臥室靠窗的角落,為牠鋪上毛毯安頓一切。二號的藍色眼睛溫柔地看著他,黑子就笑了,他輕撫著那一身柔軟的毛皮,說這裡很好,我們都會習慣的。

 

  會習慣的。黑子又說,但二號閉上了眼陷入沉睡,最近牠很容易累。

 

  黑子轉而整理幾個大紙箱,裡頭多半是日常用品和個人衣物,還有十幾本書,他把各種物品分類,一個半小時後才把每個紙箱都差不多清空了,他搬起那堆成一疊的書,泛黃的紙頁腐舊的氣味喚起他的閱讀軌跡,捨棄三島由紀夫轉而讀起向田邦子,他將後者的書擺在書櫃上和他視線平行的位置,推進深處。

 

  收拾到最後一個紙箱,黑子幾乎是上半身都埋進了紙箱裡,只因那紙箱高約到他腰部,他掏著撈著,最後在箱子最底下撈到一顆乾癟的籃球,放掉了氣軟綿綿地癱在他手上,黑子手掌拂過籃球粗糙的表面,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最後一次手指彷彿觸電般地彈開,他盯著那紅澄澄的塑膠皮好一會兒才把它再度收回箱子裡。

 

  搬家是為了工作,為了一個可能更好的生活,黑子第一天粉刷牆壁時刷著平實的米白色,上班過沒幾天他重買了一次油漆,這次換成淡淡的粉藍,藍得透明藍得萬里無雲,藍得他彷彿可以穿過牆壁真正習得隱形的真諦。二號對於滿屋子的油漆味顯得反感,牠老是躲在未受其害的廚房,據守在冰箱門前表達無言的抗議。

 

  黑子只好再說,不習慣也會習慣的。

 

  而真正該習慣的還在往後的日子裡,幾個禮拜以後他發現這棟公寓的牆壁很薄,半夜他總會聽到從隔壁傳來的聲音,有時候是一些細碎的說話聲,有時候是吵雜又破碎的不自然聲響,那些聲音透過薄薄的牆像被人掩住口的話語一樣隱晦。黑子有次仔細聽發現一句很熟悉的台詞,原來隔壁深夜裡的呢喃低語一直是電影裡的對白,電影裡的配樂以及音效。

 

  他知道隔壁住的是個女大學生,有次賴了床趕著上班準時打卡,那學生就從隔壁的大門裡悠哉地走出來,一頭俐落的紅棕色馬尾和粗框眼鏡,有點混血的五官和令人驚艷的綠色眼睛,頰邊藏著梨渦,一身輕便的便服又揹了個紅白相間帆布包,她讓著黑子先走下樓梯,黑子跨步之餘聽見後頭傳來高跟鞋清脆的喀噔聲。他猜想女學生個性開朗,老愛彎瞇了一雙蒼色大眼,第一次見到對方自是不可能打量得仔細,關於女學生的特徵是黑子日後在無數個喀噔喀噔中累積而來的,觀察人是他的一點小小嗜好,不動聲色甚至不被察覺地觀察別人則是他的強項。

 

  他肯定女學生並未發覺他的存在,因為她從未跟他打過招呼,但他卻從此跟著看起了深夜電影,養成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嗜好。當下了班解決完晚餐,洗好澡某本讀物看完了預定的進度,黑子就打開客廳角落那台小電視,轉到電影台的幾個頻道開始物色夜晚的夢境。他什麼都看,文藝片喜劇片驚悚片動作片恐怖片動畫片,他按著遙控器檢視每個無病呻吟或只是翻譯問題的片名,他讀著片假名再用平假名讀一次,他瀏覽每個演員每個角色,他們的立場他們的情緒他們華而不實的演技和不夠到味的口音。

 

  他在每個晚上複製著三十二吋螢幕裡的情感糾結和驚心動魄,像是在確認自己是擁有這些情感的,而當為著一句太過深刻的台詞而和整個黑夜交換了睡眠時,他就會到陽台數星星,但常常因為城市的光害,數不到十他就被迫鑽進被窩數些別的東西。黑子瞪著水藍色的天花板,突然驚覺二號已不再爬上他的床,夜裡就這麼變冷了。

 

  黑子的觀察在某一天中止,女學生在他面前眨眼,視線裡終於圈出了他的存在,那時他正拿出鑰匙準備開門,而她笨拙地唸著他家門牌上的姓氏。

 

  「黑子……先生?晚安。」女學生日文不太標準,但笑容爽朗十足。

 

  黑子淡淡地微笑點頭,腦中閃過昨晚電影裡一個帥氣的金髮女主角,拿著槍衝鋒陷陣,一迴身抬腿就能踢飛一個人。黑子愕然地看著女學生走遠,明白了自己對她的興趣不過是源於記憶深處的一點影子,那個他才見過幾次面,卻因是他高中籃球搭檔的師父而刻下痕跡的女人。

 

  他終於想起火神大我,像呼吸那般自然,下一秒卻吸氣困難。如果世界真能如電影那樣充滿命中注定的相遇,也許下下一秒他就能見到火神站在他眼前,即使什麼也不做,只要贈他爽朗陽光的笑,就可以什麼也不做。但他耳邊沒有響起命運般的背景音樂,有的只是越吹越冷的風,黑子快速地躲進屋內,鎖上重重的鎖,鎖住潮湧的回憶,鎖著突破沸點再壓抑不了的熱度。

 

  黑子想,終究會過去的。就如同他搬家時刻意不跟誰聯絡,中學時的老朋友,高中的同班同學,籃球社的隊友,大學以後的同窗。他把一長串的演員名單刪除,徒留自己的名字,演著獨角戲說著彆口的對白,他說,寂寞不再是名詞或形容詞,當被大部分人廣泛應用,集合名詞聽起來也不再寂寞。

 

  後來黑子開始逃避女學生的雙眼,總是儘可能地瞄向她的唇線或下巴,女學生比他高了半個頭,扣掉高跟鞋的高度再砍二分之一,他只要調整一下視角即可。但女學生再也沒跟他打過招呼,好像又看不到他了一樣,黑子承認自己有些落寞,當他終於忍不住去凝視對方的眼睛,那淺淺的綠意裡早就找不著他的身影。再後來,他聽說女學生失蹤了。

 

  這是他從幾個家庭主婦的閒聊裡得知的,他正在超商買蔬菜和牛奶,也順便挑了些高級狗糧,二號最近胃口不好,他還得想盡辦法讓牠吃下比以往一半的份量。他去結帳時恰巧經過一群歐巴桑,聽他們說著三樓某某室的女生不見了,個人物品手機提款卡都還在,就是人憑空消失了像是本來就有間堆置雜物的空房,房東催繳房租時找不到人,連絡父母的家人才發現女學生失聯已久,久得人間蒸發輕輕鬆鬆便抹去了存在。

 

  黑子回家時特意走到隔壁的門前,他盯著門牌上的佐倉二字,一個極其普通的姓氏,他喃喃唸著幾個音節感到一陣悵然,他還來不及鼓起勇氣跟那女學生說,妳知道這裡的牆壁很薄嗎?我們常常在深夜一起看同一部電影。如果世界真如電影那般不留遺憾,他應該早就把這些話說出口,或更早以前他應該把想說的話都對那人說,如此必不會像現在這樣,連為什麼斷了聯繫都不知道。

 

  黑子想,會過去的。也許三天,也許五天,這個失蹤話題就會從街坊鄰居的飯後閒聊中消失,到時候還能有多少人記得,他的隔壁曾經住了一個女學生,喜歡綁馬尾喜歡笑,一口不流利的英文,長得像火神大我的籃球師父Alex。

 

  不過去也得過去,因為記憶和時間都是寫不到恆久的語言。

 

  夜裡黑子久違地做了夢,開頭他只瞧得見模糊的背影,隱約看見數字六,然後又出現了幾個人,他們看著不同的方向,就是不看向他。黑子心底覺得酸澀,眼淚不能克制地宣洩泛潮,哭累了以後他自己擦乾眼淚,發現只剩他一人站在體育館裡,頭頂上的白光刺傷他的眼,他慌張地開始奔跑卻跑不出球場的邊界線。燈光暗滅,遠處卻亮起了另一盞燈,黑子順著光源跑過去,又看見一個人影,他幾乎嘶吼著要那人轉過身來看他,對他笑,那人似乎聽見了,也就真的轉過頭來,對他笑,說,黑子,無論如何──

 

  畫面靜止又重啟一幕。這次他看不見自己,倒是看見了他的房間,橙黃色的陽光午後,一隻狗趴在窗邊曬太陽,窗前不知何時掛了串風鈴,風鈴叮噹叮噹響,年紀已大的狗就跟著搖晃頭,牠等著另一個叮噹叮噹響,門前那一串風鈴卻始終不曾響起,以後也不會響起,但牠不會明白。

 

  不會明白主人早就不會回來──

 

  黑子驚醒地坐起,擦過頰邊的冷汗,心跳異常地快。他飛快地從床上跳起,穿過小客廳打開陽台的玻璃門,低頭看見月光下哲也二號安詳地熟睡著,他安心地蹲下抱抱二號,卻觸到了滿身冰涼。二號的心跳不見了。

 

  他只記得他叫了計程車,看了獸醫,之後的步驟過程宛如一個個顯微鏡下的切片,而他無力再去探究其細節。最後他站在公園的一棵樹下,雙手沾滿泥土,把那些犬鳴和涼透的毛皮一併埋進地底。他甚至不願記得他有沒有哭。

 

  再度回到家裡時他渾身都濕透了,被汗浸濕的身體溫度低涼,而他竟驚覺少了一隻狗的住處竟這麼荒涼。二號不只是隻狗,也不會只是隻寵物,牠擁有黑子哲也的名字卻是不盡然相同的物種,牠是黑子哲也的朋友,是陪伴他獨自走過的家人,牠很溫暖,牠很重要。而且…..牠還是和那人有著共同記憶迴路的一部分。黑子雙手掩住臉孔,拚命地呼吸喘氣,連空氣都變稀薄了。

 

  他想跟誰交代一下二號的去向,但手機翻開通訊錄,螢幕上卻太過空白,他捏緊拳頭,還是傳了簡訊跟父母簡單說明。然後他又重新打了一封沒有收件者的簡訊,只有幾句話,卻打得如此艱難。

 

  短短的一段話,長長的一根刺。

 

  ──火神君,還記得哲也二號嗎?牠很好,只是離我們又更遠了一些。

 

  

TBC

 

 

其實有時寫著寫著就不明白是在祝誰生日快樂(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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