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忍說有。

#OOC可能。







  黃瀨想想自己是不是任性過頭了。

 

  但心裡微弱的指責很快地就被另一道聲音蓋過,那聲音真真切切地來自他的心臟,而不是虛泛的心理狀態或是腦內訊息處理。

  

  心跳聲在他等到有點僵硬的身體內打下一個個火種,僅是因為通電話的那個人說他會到,可能需要點時間但他會來到他的身邊。僅是因為這樣,明明平常是一點冷風都吹不得的他,光是想像對方著急跑來的模樣,那些個火種就自動星火燎原,燒得黃瀨覺得自己也能成為一顆發光發熱的恆星,在壽命燃燒殆盡以前他就能無止盡地在原地等下去。

 

   看看那個人,闖進他的世界不打一聲招呼,來的時候擺張純良的笑臉,去的時候把他的世界都弄顛倒了,這點任性的程度只能算是剛好回本。

 

  小火神還沒來。還來嗎?

  好吧他真的太任性了,可是既然答應了就該好好遵守約定啊。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黃瀨跺了七次腳根,搓揉了十次凍僵的手指,但無論身體如何發抖抗議,他都沒想過不等。黃瀨閉上眼睛,想著小火神若真的不會來了,那些不小心跌落的心願他也不會看一眼。

  他沒有的,他也不要有。

 

  糟糕,有點鼻酸。  

  黃瀨忍不住張開濕潤的眼,抬手擦了擦通紅的鼻頭,這個夜晚連夜風都變得小心翼翼,細微的氣流像是沉睡的世界裡深沉的嘆息。

  也像他的。

 

  黃瀨插進口袋裡的雙手再度暴露在低溫中,這是他第十一次想搓揉雙手呼氣取暖,卻在半途中右手上有了熱度的重量,一罐熱飲紮實地落入他手中,黃瀨順著抬眼一看,那抹火紅色安然出現在他身側,手上有著另一罐一模一樣的飲料。

 

  「嗚哇!小火神你終於來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到底在想什麼!」火神臉色不善,儘管臉色不善,他還是站在黃瀨旁邊,肩頭碰在一起。

  黃瀨猝然綻開的笑容是今晚第一朵夜之花,在冷清漆黑的夜裡開得艷麗。「看流星雨!是獅子座流星雨喔!」

 

  那是黃瀨今天拍攝工作結束時聽經紀人說的,說是每年一次的獅子座流星雨在今夜最為盛放,黃瀨自認並不是個過度浪漫的人,還會期待流星雨所代表的美好涵義,但只要是能夠聯想到火神的事物,哪怕太過牽強,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逐。

 

  「……啊?」火神的表情出賣他的困惑不解。「所以你只是要看流星雨嗎?」

  「一年一次嘛,而且流星雨的話可以許很多願望啊。」

  「過年的時候會許願,生日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哪來這麼多願望啊?」火神盯著沒有半朵雲的夜空,黑得純粹的天空彷彿能吸收無盡的慾望,「既然這麼想要,別依賴許願,努力一點去得到啊。」

  「……可惜啊,我需要的不是願望,是奇蹟。」黃瀨的語氣幾近嘆息。

  火神疑惑的眼神砸了過來,黃瀨反射性地擦過目光膠著的點,視線選擇落在離自己幾公尺的地面。

 

 

  小火神你不知道啊。

  得到一個人的真心難道不是奇蹟?這麼難以判定確認的感情,有個人承諾從此以後只給你,同時也珍惜著你的那份。

  如果奇蹟也能複製就好了,把你的幸福當成我的幸福,將你的心同步成我的心,那麼即使不能擁有你也能擁有你的快樂。

  但偏偏每個人的奇蹟都不盡相同,所以我喜歡你這件事情才會這麼無可替代,也無可奈何。

 

 

 

  「奇蹟的世代想要奇蹟,這句話聽起來很微妙啊……」

  「這跟奇蹟的世代才沒有關係!」黃瀨嫌棄似地望了火神一眼,「小火神難道沒有想要許的願嗎?……成為日本第一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請你說別的。」

  「我還是覺得,許願太不切實際了。與其對著星星說話,不如伸手牢牢抓住,哪怕只能抓到一點星光,總比只會看著好太多了不是嗎?」

  火神作勢朝天空伸出手,比劃著天空的某一顆較亮的星。

  「真像是小火神會說的話啊……哈哈。」

  伸出手嗎?黃瀨緊握著那罐飲料,已然冷卻的溫度比他的手心更冰涼,他卻鬆不開手指,如獲珍寶般地輕柔收進口袋。

 

  「伸出手的話,小火神會考慮接住我嗎?」

 

  黃瀨說出口時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是吹了太多冷風了。

  冷風凍結了他的思考和一直以來的小心為上,讓他竟在流星雨降臨前就開始許願。但都比不上火神眼裡不尋常的冷靜,凍結的是他左胸裡的動靜。

 

  頃刻間,黃瀨眼角隱約掃到一片群星,從這端到那端無聲地劃過,黃瀨卻覺得,自己彷彿能聽見墜落的聲音。

 

 

 

 

  關於怎麼從平淡如水的關係裡,突然間就水波盪漾,翻湧出無以名狀的執著,執著於那個人的喜怒哀樂,黃瀨自己不明白,那大概也沒有人能得知。

  那個人何時自顧自地走進來,在別人的地盤上攜了把椅子,劃上名字然後從此擱放,再沒有人能夠移動分毫。若真要指瞄出準確的時間點,恐怕只能在時間的流沙裡仔細淘掘,才有辦法拾出一點蛛絲馬跡的碎片。

 

  但黃瀨還能分辨,是從哪一天起他看著火神卻遺失了平時遊刃有餘的從容。

 

  是那天晚上。

  自從某天和黑子一起去了火神的住處,知道火神一個人住,從國小時就是鑰匙兒童的黃瀨很能感受寬大的屋子裡偶爾透出的寂涼,就算火神笑著說一個人住才方便呢,自己可以處理任何事情,那個笑容沒有半點虛假造作,可黃瀨看著心裡就像堵著一塊什麼,不疼但難受。

  之後他沒事就會跑去找火神,視情況留下來過夜,那天晚上也是類似的情形,他工作結束時累得連臉上的妝都沒卸,回家的路上也是突然心血來潮,等他回過神時已經站在火神家門前,門鈴按了兩三聲。

 

  火神開門的時候,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

  「……你是誰?」

  「啊啊啊不好笑啦小火神,我好累,聽不懂你的笑話啦……」

   「黃瀨,你、你有化妝?」

  「嗯,這次拍的照片風格比較強烈……小火神不要擋在門口,讓我進去嘛~」

  火神依言讓出了空間,黃瀨一踏進火神家就熟門熟路地往客廳的沙發躺,漂亮的金棕色眼睛閉起而隔絕了光線,沙發的柔軟質感讓他舒服地嘆了一聲,他翻過身,熟悉的氣味讓他下意識地蹭了蹭沙發。

 

  是小火神的味道……?黃瀨迷迷糊糊地想著。

 

  隨後跟進客廳的火神看著黃瀨的睡臉皺起眉頭,他思考片刻後便搖了搖黃瀨:「黃瀨,你要不要先卸妝?」

  「唔……這不急嘛……」黃瀨咕噥。

  「你……這樣會把沙發弄髒。」

  「哇啊啊小火神小氣鬼!」

  黃瀨抱怨,但自覺理虧,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那小火神幫我卸,卸妝棉和卸妝油我包包裡有,拜託你了。」

  「別自說自話啊!我才不……唉。」

  唉。黃瀨想像著火神最後屈服的表情,笑瞇了抹著厚厚眼影的眼。

 

  「之前好像沒看過你化這麼濃的妝。」

  火神的手輕柔地撫上黃瀨那張標緻的臉,即使是隔著一層濕冷的卸妝棉,黃瀨還是覺得那溫柔的指尖太過溫暖。有點燙。

  「就說是這次照片風格的關係嘛,要色彩鮮豔,著重突出模特兒的個人風格……」

  即使身為一個模特兒,黃瀨也很少化妝,這部份要歸功於他天生的好膚質和精緻的五官,但偶爾還是會化點淡妝,可能只是上粉底或是淺淺的眼影,好讓整張臉修飾得更立體。

  黃瀨不討厭化妝。當那些繽紛的顏色在他臉上化成了面具,他和世界突然就有了一層安全的距離。

  他在鏡子前擠眉弄眼,看著自己沒多少笑意的偶像笑容,望進那雙總被讚美的金棕色眼眸,深得幾乎要望穿鏡子,黃瀨卻覺淂自己彷彿什麼也沒有看到。

  這麼不清不楚的他自己,卻仍然是奇蹟的世代,仍舊是個正在逐漸走紅的小模特兒,他還是Kise Ryota

  

 「還是覺淂你不化妝好,本來就很好看了啊。」

  妝卸得差不多了,火神停下動作,盯著黃瀨幾秒後發表了感想。

  「唔……!小、小火神你幹嘛突然說這麼害羞的話啦!」

  「我是說真的啊。有什麼好害羞的?」

  「全部都很害羞!全部!」

  黃瀨坐起身來想辯論,但對上火神純粹的眼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頹喪地倒回沙發。「……欸,小火神。」

  「你在我眼睛裡可以看見什麼?」

  火神沒質問這是什麼怪問題,他認真地靠上去,專注凝視黃瀨的眼睛。

  「嗯……我自己,還有我的表情真困惑啊。」

  「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小火神看起來真的很困惑。」黃瀨在沙發上笑了一陣,才平息呼吸般地深深吐氣。

  「別人看著我的時候,都像是看著黃瀨涼太以外的人,因為我會模仿,所以大家看著我的籃球只想著我在模仿誰,因為是個偶像,所以大家看著我的臉只想著一個虛擬出來的黃瀨涼太。」

  「……黃瀨。」

  「總覺淂,有時候真不知道黃瀨涼太是誰呢。」

  「……」

  「小火神,你眉毛都打結了,說句話嘛。」

  「誰眉毛打結啊……喂,你就是黃瀨涼太啊,幹嘛要去想自己是什麼模樣?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更像黃瀨涼太了,放心好了。」

  「……呃?」

  「如果哪天,那個黃瀨涼太想通了,就幫我告訴他,這個樣子就很好,我真的喜歡這個朋友。」

   

  黃瀨想,這真是太犯規了。

  他一直不能看清他自己,但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慶幸,火神也還不能看清他,卻說好無論黃瀨涼太是什麼模樣,他都欣然接受。

 

  小火神你不知道。

  真實的黃瀨涼太並不握有任何奇蹟,他只是偶爾冷酷又對不在乎的事情隨意,他只是盡力扮演表現最優秀的那一面,好說服自己黃瀨涼太是個能讓人深深喜歡的人。

  而我寧願你不知道,又希望你知道,原來的黃瀨涼太膽小得連真心話都不敢說。

 

  「謝謝你,小火神。」

  「嗯?謝什麼啊?」

  「全部。」

 

 

  隔天早上黃瀨在沙發上醒來,神清氣爽,火神在廚房順手幫他做了一份早餐,他端來的時候恰巧直衝著黃瀨笑。

  黃瀨第一次沒有正面迎上那充滿笑意的眼神,他的視線飄過天花板飄過早餐,掠過一塵不染的桌子椅子,就是不想看清火神那時眼睛裡的所有細節。

  對他來說,那已經不是溫暖,是灼燙。

 

 

 

  「……是流星雨!」

  黃瀨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寂的沉默黑夜裡迴盪得大聲。他一時忘了目的,忘了不切實際的願望,就只是看著無數條瞬間即滅的光痕消逝在眼中。

  他聽見的不是星星墜落的聲音,黃瀨終於醒悟,而是他的眼淚滴落的無聲吶喊。

  黃瀨偏過頭抹了抹眼睛,繼續笑得沒心沒肺。

 

  他想起他上高中以後,有次和赤司難得地單獨搭上了話,敷衍客套的開始他早已忘記,但赤司不愧是赤司,從國中以後就沒變的直接進化成了毒針,刺穿他的笑臉他的防備他其實無以為靠的城牆。

 

  「涼太,你其實是個視野很狹隘的人呢。」赤司這麼對他說。

 

  「國中因為大輝而打籃球,你的憧憬讓你看不見大輝以外的人,因為哲也是你的指導員,所以你就認為只有哲也跟你最要好。」赤司用一貫不容質疑的語氣,緩慢地道出這些話,平板單調得好像他只不過在說一場籃球比賽策略,「但憧憬遇上了想變強的心就能輕易收回,哲也反駁你的時候你也能不當一回事地帶過。」

 

  「赤司君……」黃瀨開口想反駁,但對方的異色眼眸平靜掃向自己時,他的話語就變得像泡沫一樣透明。

  「所以涼太,你能看見多少的你自己?」

 

  ……是啊。黃瀨無聲地複述。

  他是個視野狹隘的人,曾經眼中除了強者其餘都不屑一顧,他看輕一切毫不費力就能得到的事物,他看重的輕易給予卻又輕易收回,他的城牆內滿是自己的東西給不出去,於是別人的他也拿不走。

 

  可是只有籃球,他付出以後卻無法憑自己意志收回,只有火神,讓他把建造好的城牆一磚一瓦敲破,坦露自己其實甚無所有的內在。

  這樣的一個黃瀨涼太,說他喜歡籃球,卻說不出最喜歡小火神了。

 

 

 

 

  他對火神不著痕跡地任性,猜準對方的界線然後迂迴前進,故意踩踏地雷再裝做不經意的誤會,他依靠著火神的溫柔秉性步步為營,他相信也許有一天對方會發現那把擱置太久的椅子還在他心上,會想著要返回,坐上後便不再離去。

 

  黃瀨喜歡火神無奈但縱容的模樣,喜歡純粹的眼睛裡映上的黃瀨涼太都笑得不能更快樂,喜歡他們一起吃飯一起one on one一起窩在火神的房間裡做什麼都可以,喜歡火神為他做飯陪他買東西容忍他所有任性。

  哪怕,這些都不是特別為他,火神對誰都好。

 

  離火神最近的黑子說,火神君是個太過溫柔的人。說得輕巧卻重重打在他心上,打得他把那些自以為特別的珍惜收藏都摔個粉碎,但就是捨不得丟,重新拼湊時還想著有總比沒有好。

 

  小火神,你永遠也不必知道。

  這樣滿溢出來的情感,說喜歡早已不足以完整表達,說愛太濫情,說戀慕太做作,那我應該造出什麼樣的字,才能讓你明白我寧可你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以後,不再能單純看著黃瀨涼太這個人,那雙溫暖的眼睛裡會出現我絕對不想看到的同情和漠然,那你永遠也不必知道。

 

 

 

 

 

  「黃瀨,快許願。」

  火神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黃瀨聽從地閉上眼睛,渴望的句子不必細想就自動冒出,只擬過一次的草稿瞬間變成文思泉湧的文章。

  而儘管那些句子變化再多,指的都是同一件事。

 

  小火神。

  請你原諒我最後一個任性。那就是,除非你也是第一喜歡我,否則我都不要。

  那些漸趨濃重幾乎要把人吞沒的感情,如果你說不能接受,或是只打算接受一半,那不如通通讓黑洞吞噬,全部崩解消散後再重新來過。

  讓我做回那個晚上前的黃瀨涼太。

 

  「……你也許太久了吧。」火神有點耐不住地拍上黃瀨那顆

  「哎呀,願望太多了說也說不完,還有好多沒許到啊,早知道該抄個小抄唸一次的。」黃瀨打哈哈,「小火神呢?你有許願嗎?」

  「嗯,我許了一個。」

  「咦,我想知道!小火神的腦袋裡除了籃球還會有什麼嗎?」

  「黃瀨你欠揍啊!當然有別的啊!」

  「是什麼是什麼?」

  「我許的是,我希望黃瀨涼太以後別為了我以外的事情哭。」

  「……欸?」

 

  好安靜。不對,好吵。

  黃瀨涼太的心跳聲好吵。口袋裡的飲料罐好重。

  他的心臟前一刻才灌了鉛般地重,下一刻卻已經不受控制,直想飛過整個宇宙,最後在小火神的身邊降落。

 

 

  「嘛……我有點希望我猜錯,可是又想就猜對這麼一次,黃瀨,我喜歡你,就像你……可能是喜歡我的一樣。」

  「你說連你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樣吧?我也沒把握都知道……但如果能讓你真心地笑出來,每一天真正的黃瀨都多一點,這樣總有一天會全部知道的吧。」

 

 

  所以涼太,你能看見多少的你自己?

  你能喜歡多少的你自己?

  別人又能喜歡多少的你?

 

  我啊,不被很多人理解和喜歡也沒關係喔。

  因為,行星無論擁有多少顆衛星,也只會繞著一顆恆星轉啊。

  

 

  「為、為什麼又哭了啊!」

  「才……才沒有呢,那是雨、是流星雨啦。」

  「是啊,星星都掉在地上了。」火神望著地面幾滴圓形水痕,手為黃瀨拭去凝在眼角的水珠。「是我的話讓你傷心……的嗎?」

  「……小火神。」

  「嗯?」

  「有種雨,叫作太陽雨唷。」黃瀨笑得眼淚晃動起來,然後再次撲簌簌地掉。

 

  

  小火神你不知道。

  心底在放晴,眼睛卻在下雨。這種雨淋再多次都不厭膩。

 

 

  黃瀨抓過在他頰邊游移的火神的手,緊緊抓牢直到那指尖上的薄繭印成他的指紋,直到他們擁有共同的熱源。

  黃瀨想,自己可以不必是恆星,不自行發光發熱也好,當圍著太陽轉的行星就夠幸福了,有不可抗拒的軌道將他牢牢抓緊,還能有什麼束縛比這個更令人心甘情願?

 

 

   

  你知道嗎?

  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從此以後,將會是我們都知道。

 

 

 

 FIN




大遲到啦我懶得吐嘈我自己了。

我大概得了一種只要是賀文都無法準時的病。(喂)

但還是想說火黃日快樂,糧食好少我不想自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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