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COULD I KEEP YOU HERE WITH ME?

 

＊＊

 

　　「什麼......讓你高興......成這樣？」

 

　　清楚聽見Papyrus的問話，Sans沒有應聲，擺手敷衍他。

 

　　Papyrus注意到Sans與哨站桌上的頭顱對望已經過了兩三小時。或許是因為失去血色的緣故，少女面頰上的污泥在灰白襯底下變得醒目。

 

　　Sans的指尖輕輕地觸碰著少女稀疏的眉毛，嘴裡唸唸有詞。女孩的鼻血乾涸在唇瓣之間。Sans用雙手捧起他的雙頰，像在替石膏像塑形一般，稍微用力地揉捏著他失去彈性的肌膚，試圖讓少女有點表情。

 

　　時間，不多了。

 

　　Papyrus看著Sans臉上的表情在短短幾秒間突然轉換。原來那副放鬆又陶醉在「戀愛」裡的表情變成了緊張兮兮的興奮。桌上的少女頭顱緩緩化為灰燼，飄向空中，不留一點兒蹤影。

 

　　「Sans......我們......不可能......讓他留下。」

 

　　「為什麼不可能？我『已經』將他留在這個哨站......幾次呢？我都數不出來了。他又餓又凍，哪兒都去不了......我們好心『收留』他，為什麼他總想離開？」

 

　　「我不確定......但人類、不屬於......這......也不屬於......你......」

 

　　「兄弟，你可以繼續對他伸出援手，我不反對。」Sans的左手又開始敲響單薄的木桌，平靜中帶著呼之欲出的癲狂。「但少在我面前來這套，你知道我不會買帳。」Papyrus很清楚Sans討厭聽任何人說教，但他是他唯一的家人，他認為自己有權多說兩句。

 

　　「那你......能試著......不弄傷他、嗎......一次......就好......」

 

　　「你在試著做些自我滿足的事嗎？真搞不懂你欸、老弟，你還期待什麼？」

 

　　「也許、真心......朋友......」

 

　　「我不覺得世上有那種東西。但......我喜歡看你的天真被踐踏。然後，你會再次發覺我們只擁有彼此。」Sans說得好像自己從不出錯，冷淡無比。

 

　　Papyrus撇開臉，朝哨站前的岔道走去。

 

＊＊

 

　　這是個古怪的世界。

 

　　光是重置就得耗上數小時。

 

　　女孩光裸的腳丫再次失去知覺。他只能透過變換的場景確定自己還在前行。

 

　　他走到廢墟出口的門前，再次答應Toriel會解救大家，即便在這之前他已經食言過許多次。因為Sans不同意他前進，一切陷入膠著。

 

　　「Paps，你好嗎？」

 

　　「人類......真高興......見到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Sans也是......」Papyrus的血盆大口滑稽地開闔，手裡端著滿滿的肉醬義大利麵。「他幾乎......愛上你......的頭......」

 

　　「嗯......聽起來有點丟人......」女孩覺得這種恭維不值得高興。

 

　　「丟人？我不這麼想......我兄弟已經......很久......不曾如此。他喜歡......你的頭......」Papyrus態度堅定地強調著。

 

　　女孩尷尬地笑，聳聳肩膀，伸手接過Papyrus為他精心製作的義大利麵，坐在一顆夠大夠平坦的石頭上，將盤子裡的毛髮和眼球挑出來，擱在盤緣。

 

　　「你又挑食了。」

 

　　「抱歉。除了這兩樣，其他的部分都很好吃。」

 

　　Papyrus沒有堅持要少女吃下那些他不喜歡的配菜。他在少女進食的途中和他聊起Sans。

 

　　「我知道夠多關於他的事了，但這無濟於事。不管我做什麼、說什麼，他都想砍死我。或許我真會習慣......」

 

　　「人類......你不能......習慣......那會讓他難過的......」Papyrus誠心地指導著，少女垂著眉不發一語。「他喜歡看......見你的反應......」

 

　　「我不知道他也會難過。他最多就是興奮地無聊著，不是嗎？」

 

　　「喔......那是因為我和......Sans是家人。我知道......他會......他還會哭呢......」

 

　　少女不能想像沒有淚腺的骷髏如何哭泣。「呵......Paps，你之前和我提過、上一個造訪這兒的人類。是不是他們毀了......」少女的提問還未完整結束，Papyrus就迫不及待斬斷了它。

 

　　「他們沒有......他們只是離開了......再也......沒回來過......所以......」

 

　　「所以大家都絕望了。」

 

　　刺骨的風中，飄來除Papyrus與女孩之外的第三種聲音。他從冷杉下的陰影處走出來，伴隨著教人恐懼的顫音。

 

　　「嘿、孩子，你在Papyrus這邊逗留太久了吧？我在哨站坐了老半天，等你等到快瘋了。」骷髏心平氣和地抱怨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孩。

 

　　「Sans......你竟然......離開哨站......」驚訝寫在Papyrus臉上，他彎下腰在人類耳邊小聲地說：「看樣子......他是真的愛上......」

 

　　「我的頭。謝謝你的提醒，Paps。」女孩輕聲細語，臉上流露冷靜。他專注地戒備著Sans的一舉一動，即便再怎麼努力都是徒然。

 

　　Sans總會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迅速而俐落地殺死他。他連痛覺都還沒來得及感受。

 

　　察覺到氣氛的緊繃，Papyrus連忙緩頰道：「Sans......別忘了......稍早你答應過......我......」

 

　　「當然了，兄弟。僅此這回喔......」Sans的笑容垮落，臉上多了幾分厭煩。

 

　　「什麼？你答應了什麼？」女孩機警地察覺到異常，趕緊出聲過問。

 

　　「在『這次』被重置的世界裡，我不會傷害你。」Sans輕描淡寫，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嘿......我可以摸摸你的頭和你的臉嗎？我很想念它們的觸感......」

 

　　聽見骷髏用平淡無奇的口吻向自己請求，女孩遲疑了一會兒，最後走上前去。

 

　　Sans尖銳的指尖輕輕地刮搔著少女的側臉，流連忘返。「你......你永遠學不乖是嗎？我說的話你還願意相信？」他的手因為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而有些顫抖。

 

　　Sans和人類之間只有半步距離。空氣中升騰著一股血腥的腐臭，來源或許是Sans的口袋。少女回想起Sans招待自己的熱狗，臉色發青。他強忍著不適，在臉上掛起苦澀的甜美笑容，坦然以對：「我不知道。我可以試著相信，只要......」

 

　　「只要我讓你離開這裡？別傻了......不殺死你不代表我們不能做點別的。」Sans的嘴角向上裂開。他將女孩略長的褐髮牽往自己的門牙，一副要將少女拆食入腹的飢饞模樣。「事實上，每當你死去，我總是不厭其煩地『服侍』你。但兩小時真的滿短的......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不該太快殺了你。」

 

　　少女向後退了幾步，柔軟的褐髮迅速從Sans的指縫溜走。女孩躲到Papyrus身後，將雙耳緊緊摀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對方是多麼可怕的怪物。

 

　　「嘿、孩子，你的態度很冷淡喔。」Sans望著那雙縱使躲在Papyrus身後仍無所遁形的細腿。眼底的紅光越發熱烈地亮起。「就像你的身體那樣冷......但我很喜歡。」

 

＊＊

 

　　I FEEL YOUR SOUL SO CLOSE TO MINE WHEN I TOUCH YOU THAT WAY.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