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了什麼？爲什麼要完全隔離島民與外界的聯繫，他們似乎在利用島民做一些社會學實驗，島上嚴酷的刑法制度也讓我很不滿。這裏彷彿是文明與野蠻制度的雜糅，是桃花源與鬥獸場的混合存在。

　　在《人物》小說課上，作家郝景芳所留的作業是：寫一個故事梗概。以下即爲小說課優秀作業系列的第十三篇，同時也是第五篇故事梗概。

　　文｜姜海萍

　　在印度尼西亞與巴布亞之間，存在着一個不爲人知的島嶼，叫鹿格丹島。

　　島的名字是由50年前一對英國夫妻命名。他們是一對富有的貴族，丈夫是一位探險家，妻子是一位社會學家。他們常駕駛着自己的私人直升機去世界各地旅行。50年前，當他們第一次發現這個島嶼的時候，他們約30歲。他們發現，島上的居民過着非常原始的生活，男人們從小便接受耳膜扎孔的儀式，然後跟隨父輩下水學習徒手漁獵。女人們則負責種植農作物，生養孩子。島上居然沒有任何首領或者統治者。

　　對於這對英國貴族的到來，島上的村民先是很驚恐，如看到了神靈一般，但很快便由驚恐轉化爲了好奇。夫妻慷慨地將自己直升機上攜帶的食物全部分發給島民，島民便愉快地接納了他們。

　　這對英國貴族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們要在這個島嶼上建立一個以夫妻二人爲統治者的王國，所有的規則和體系由夫妻二人自由決定。島上的居民使用的是原始的部落語言，英國夫妻花了很長時間，從ABCD開始，教授島民英語。二人在之後的50年間，不斷地往返島嶼與外界大陸，運送物資到島上。島民通過勞動，來賺取工分，每種工作都有不同數目的分數，然後用工分換取所需要的外界物資。居民們對外界一無所知，島上的生活與勞作幾乎與之前一樣，但是他們卻很樂意用自己賺取來的額外工分換取一些新奇的物件，一些漂亮的餐具，女人們的首飾，男人的皮帶，小孩的玩具等等這類。在他們看來本來他們就需要工作，現在工作還可以幫他們獲取到來自神的世界的神奇物品，這真是太美好的生活了。而另一方面，維持這樣的物資輸送對於有着龐大財力的夫妻二人是非常輕鬆的。要花精力的是，他們帶來島上的書籍，每一本都經過細心挑選，確定不暴露外部世界纔會被帶來島上。島民沒有乘坐直升機的權利，夫妻告訴島民，他們來自神的國度，那裏只有神靈居住，人類是不可以踏入的。

　　夫妻漸漸成了這個島嶼的最高統領者。

　　如今，夫妻二人已經有八十歲的高齡，他們並不常來島上，而是交由自己的兒子亞瑟來繼續維持島上的物資運送。亞瑟被稱爲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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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來自中國的探險者，叫海，在印度尼西亞西巴布亞的一次夜間潛水探險中，我駕駛了一臺潛水器，按原定航線進行水下探索。因爲遭遇強「洗衣機流」的關係，我與大部隊失散，迷失了方向。潛水器也發生了故障，不得已，我選擇放棄了危險的水下搜尋，轉爲升水等待。升水後，意外發現了這座離我最近的鹿格丹島，月光將整個島嶼照亮，於是我選擇登島。

　　之後便遇到了在海邊沙灘上坐着看星星的阿丹姆。他將我當作從海里來的水怪，一開始有些防備，之後我將頭套面鏡取下，讓他看清了我的樣子，這才安撫了他的情緒。我們用英文互通了名字，並確認我並不是神。

　　他將我帶到他的家裏，並沒有吵醒他的父親和弟弟，我在他的牀上睡下，他則睡在地上。他給我換上了他姐姐出嫁前留下來的衣服，並給我拿了吃的。他是個很具有繪畫天賦的人。他告訴我不用擔心，一個月後他們的神之子會駕駛直升飛機前來，到時候，我可以乘坐這架直升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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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我成了島上的名人。所有的島民都來圍觀我，邀請我去他們的家裏做客。當然我都拉着阿丹姆陪我一起，他成了我的私人導遊。

　　我們一起參觀了蝙蝠洞穴，一起去島上的雨林深處探險，他給我講了很多動物的趣事，給我看睡着的鳥和眼鏡猴，看猴子打架以及看瘸腿的紅毛大猩猩吃早餐。我發覺他可能喜歡上我了，同時我也被他的純潔和善良吸引。在我原來的國度裏，我是個愛情失敗者，父母那灰色的婚姻糾纏也讓我完全對於真愛喪失了信念。我決定此生不婚不生，用此來對抗人類無謂的繁衍。但在他們這裏，夫妻二人之間的婚姻只有10年的有效期限。之後二人自動解除婚約，可以選擇再延續10年或者選擇更換配偶。他很自豪地向我介紹了他父母維持了一輩子的婚約永恆愛情，直至母親去年死去，父親仍愛着母親。

　　他們這裏還有一些很特別的規則制度，都是由那對神制定的。如此新銳的婚姻制度在此前我只在腦子裏想過，卻從未見有人真的執行，這讓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但同時，我也隱隱感到了這對英國夫妻的邪惡。他們做了什麼?爲什麼要完全隔離島民與外界的聯繫，他們似乎在利用島民做一些社會學實驗，島上嚴酷的刑法制度也讓我很不滿。這裏彷彿是文明與野蠻制度的雜糅，是桃花源與鬥獸場的混合存在。

　　我給阿丹姆看我手機裏的照片，並繪了外面的世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和不解。修好了我的潛水器之後，我重新定位了方向，我想趁神之子的飛機到來前，離開這個島嶼。從阿丹姆的述來看，我不確定如果讓神之子發現我的存在，我還能否安全離島。

　　就在我準備好出發的日子，神之子駕駛着直升機前到來了。島民將我的信息告知了神之子，果然，我成了擁有邪惡力量的海怪代表，要被處決。得到消息的阿丹姆早趕回來將我從後門救走，他背叛了他的島民也背叛了他的神，我們一起坐進潛水器，潛入了海中，離開了鹿格丹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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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我帶着阿丹姆回到印度尼西亞西巴布亞省距離鹿哥丹島最近的沿海城鎮，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鹿格丹島以外的世界，對一切都感到驚奇。短暫的休整之後，阿丹姆對他還留在島上的父親以及兄弟姐妹們表示了擔憂。按照禮法，他們很可能因爲自己的叛逃而受到牽連。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帶着阿丹姆到印度尼西亞的警局報了案。結果警察以阿丹姆沒有居民身份的理由扣留了他，但同時認爲我這個外國女人荒謬至極的鹿格丹島言論一定是瘋了，將我送去中國駐印度尼西亞大使館。我聯繫了我的家人朋友，以及我工作的公司爲我出具證明，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才相信了我所說的，並出面協助我向印尼警局說明情況。警局終於派出官方輪船，派出特種部隊，在我的指引下，駛向鹿格丹島。

　　我們救下了正要被處決的阿丹姆的家人們，同時警方代表印尼政府接管了島嶼，他們逮捕了神之子亞瑟，亞瑟叫囂着他們沒有資格抓他，他是英國貴族。

　　我的言論得到證實，警局以及部分地區官員們一方面感嘆於這座神祕島的存在，一方面討論起關於島嶼回收的制度管理問題。返回警局後，被關押的阿丹姆獲得了合法身份，鹿格丹島經過報批，成了印尼的合法疆土。我於是可以帶着他辦理簽證來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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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丹姆到我家做客，引來了鄰居的圍觀，都問我父母怎麼找了個外國女婿。阿丹姆的言行也成了我父母眼中的怪小孩，父母並不贊同我們交往。我只好爲阿丹姆在外面租了一個房子住，我白天謊稱去健身房訓練，實則帶着阿丹姆四處閒逛。這期間鬧了不少笑話。阿丹姆表示他想找個工作，賺取工分。我告訴他在我們的國度裏已經沒有工分的概念，而是要賺取紙幣，大同小異。但他堅持要工作。實在沒辦法的我帶他到我常去的健身房辦理了一張月卡，教會他使用那些器械，並告訴他，每天來這些器械上運動就是工作。而我私下通過前臺將錢給到他。恍惚之間，我似乎感到我身上有了一些英國夫妻的痕跡。

　　我將阿丹姆介紹給了我的朋友認識，朋友們很喜歡他。有時夜裏在我回家之後，朋友們還會揹着我約着阿丹姆到酒吧。朋友瑞秋是個男人緣極好的女孩，見到阿丹姆之後對他很感興趣。趁我不在的一天，瑞秋將阿丹姆騙到了自己家中，想要誘惑他，卻被阿丹姆拒絕了。原本玩大冒險輸了要拍攝和阿丹姆接吻視頻的瑞秋感到自己顏面盡無，誣陷阿丹姆對她欲行不軌還報警講阿丹姆抓了起來。

　　二度進入警局的阿丹姆遭受了完全不一樣的待遇，之後我半夜去警局領人，但阿丹姆的單純與善良卻始終未曾改變。我從來不相信人的本性是完全不受環境影響的，但阿丹姆是個特例，在他身上所發生的，簡直是個奇蹟。經歷了一大圈不公、誹謗、歧視、欺騙之後，他仍然保留着他金子般的內心。反倒是所有跟他接觸的人都慢慢產生了變化。

　　簽證到期之後，我陪阿丹姆返回印尼。在那個沿海城鎮，我們遇到了幾個從鹿哥丹島出來的島民。他們曾對外部世界充滿想象。但是他們已經跟在島上完全不一樣了。有的人似乎很快便接受了當地城鎮裏商人的那一套，將島上帶來的東西高價售賣，以此獲利。也有人成了搶劫者和竊賊，這些都是他們剛剛學會的。有人完全不適應外界的環境，做了幾天乞丐之後買了船票選擇了迴歸島嶼，現在已經開了公船去鹿格丹島了，一天往返一程。

　　5

　　我和阿丹姆回到了鹿哥丹島。

　　島上的一切都變了。政府辦公室正在修建，地址就選在他們奉爲神樹的地方。一些老人並不同意政府砍樹的做法，而政府則堅持要將這象徵舊時代的標誌替換。雙方僵持不下，發生衝突，老人有不少人都受了傷。阿丹姆的父親被政府委任管理島嶼的官員選爲居民委員，負責上傳下達，性格跟之前像換了一個人，變得唯唯諾諾。而島民們則似乎更喜歡之前的制度，開始將所有的怨氣歸咎於阿丹姆和我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身上。所以當我們返回鹿格丹島的時候，迎接我們的更多是成了恨意。

　　所有一切都變了，只剩那個金子一般的阿丹姆。他救贖了我的愛情，他也試圖救贖現在痛苦的島民。

　　本文爲人物【像小說家一樣寫作】系列課程郝景芳學員優秀作業。版權歸作者個人所有，禁止侵權。

　　導師點評

　　這個故事設定詳盡，情節完整，具體真實，是少有的完成度很高的作品。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的一個年輕男孩，進入世俗社會之後的做法和反應，本身也很吸引人。目前感覺，男孩進入社會之後的變化和思想，還展開得並不充分。英國夫婦的很多做法，可以不在開頭事無鉅細講，而是作爲男孩的回憶，在後面的故事裏不斷穿插，通過他個人一些做法和想法，追溯到英國夫婦在島上的做法。而他後來需要以一個更爲成熟複雜的個性迴歸小島。不一定是支持還是不支持英國夫婦，立場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要從人世社會中變得跟以前不一樣。如果沒有角色的過程轉變，故事就會讓人感覺單薄沒有力量。

　　——郝景芳

　　三個月前，我們聯合了雙雪濤、笛安、郝景芳三位優秀青年小說家打造了寫作課——《像小說家一樣寫作》，90天的精心打磨，3位小說家首度系統公開的36節寫作課程，《像小說家一樣寫作》會讓你瞭解小說究竟是什麼，如何去搭建小說的世界，如何賦予人物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