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會上,公眾討論文藝作品的「三觀正不正」是一個常見現象。在過去《包法利夫人》、《查太萊夫人的情人》等等作品曾經因為道德上的正義陷入官司,即使現在也仍然會有人對作品呈現的「三觀」感到難以接受。

一些人認為以「三觀正不正」評價文藝作品是一種道德警察的行為,文藝作品本不必須被現有的社會道德所禁錮,甚至也許需要去挑戰和拷問社會道德。

然而另一些人認為,上述觀念體現的是一種文藝工作者居高臨下的心態。文藝界通過建立自身評價的話語體系,建立的是用以劃分階級的一種特權。文藝工作者仍然以一種公眾需要教化的姿態,拒絕普通大眾所正在面臨的道德焦慮,拒絕對他們的道德安全感負責。

那麼,文藝作品究竟是否需要向大眾的道德安全感負責呢?如果不需要的話,那麼文藝作品的創作對何者負責呢?如果需要的話,那是否又意味著文藝作品只能成為社會問題的傳聲筒呢?

抱歉問題不知道怎麼表述,所以說了亂七八糟一大段。


這個問題是比較複雜,所以你的問題表述也會比較複雜,可以理解。

回答起來也不容易,我偷個懶,就說一下你提到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吧。

這個小說的故事比較簡單,一個英國貴族,一戰中受了傷,不舉了。他的夫人,跟獵場看護人偷情,兩個人魚水之歡很和諧,後來有了孩子,查泰萊夫人離開了家。小說中有大量色情描寫,在我們這裡,20年前還是禁書,在美國,60年前也是禁書。在英國,剛寫出來的時候,沒人給他出版。可這是勞倫斯第10本小說,他已經是很有名的作家了。

這小說最重要的角色是啥呢?是陽具。在以往的色情作品(繪畫及小說)中,對女性性器官並沒啥避諱,陽具也出現了不少,但很少有人描繪勃起狀態的陽具,許多雕塑,陽具都是破損的,或者是很小的軟塌塌狀態的。

更沒有人凝視和思辨這東西。勞倫斯想寫這本小說,不是為了色情描寫(維多利亞時代的色情小說很多了),我猜,他大概是覺得,這麼重要一器官,怎麼就沒人寫過呢?所以他就要寫。他肯定不會想著教育人民啥的,他就是感到了創作上的衝動,要寫一本男性性器官的小說。

這東西重要嗎?貴族先生的陽具廢了,他的夫人就跑了,家庭就解體了。

勞倫斯寫了什麼?借用一些他人的總結吧——他探索了男性對陽具的複雜心理。它幾乎有自己的意志,有超越自身大小的野心,常常讓人尷尬。它有尋求,有痴迷,有不可預測的天性。男人有時覺得陽具控制了他們。它有時惶惶不安,有時貪得無厭。它也是男性缺陷的代表。不平衡,不對稱,左右搖晃,很醜,很脆弱。

書中的確有不少查泰萊夫人手捧嘴含各種擺弄陽具的描寫。英國書籍檢察官說過,色情文學的臭水溝里,都沒有這麼粗俗噁心的作品。

這的確是毀三觀的。有通姦,有色情,有馬賽克。

假如一個男生,看了這本書,把它當色情材料,不反思自己的陽具與大腦的關係,完全被陽具控制。假如一個女生,單純善良,也不看這樣的書,上大學的時候碰到男老師單獨請她來家裡輔導,或者懷著一個善良的願望,參加了一個公益組織,遇到精蟲上腦的領導。怎麼說呢?他們沒有做好應對複雜世界的準備。

小說寫的是人性的複雜和這個世界的複雜,而人的成長也是要變得複雜。

如果一個人讀了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還有別的一些小說,從而變得複雜了,對情慾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她的三觀到底是更好呢還是更糟呢?

小說不會對大眾的道德感負責,但它會描繪一種複雜的狀況。讓我們更深刻的思索道德。

比如喬治艾略特的小說《米德爾馬契》,女主人公之一的多蘿西婭,一心要嫁給牧師卡蘇朋,卡蘇朋比她大27歲,一心投身於學問,看著像一個道德楷模似的,結果是一個自私狹隘的無能之輩。多蘿西婭本來懷著聖潔的願望出嫁,結果婚後痛苦孤獨。那些奢談很高大很美好的目標的卡蘇朋之輩,到現在也會矇騙愛慕者。

道德,是英國小說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傳統,比如傲慢與偏見,這是不是道德小說呢?裡面manners這個詞用了130多次,講的就是教養、禮貌這些問題。但道德這個詞不等於善良、單純。它在英國小說中的意味要更複雜。

世界是複雜的,我們不能只看完傲慢與偏見,就想著遇見自己的達西先生就完了,還要防備卡蘇朋那樣的偽善無能之輩。還要看一本陽具小說,反思自己的身心。


不需要。

文藝作品應該對公眾負責的是它的品質。

別抄別人的橋段,別寫一些愚弄讀者的東西,別想著收智商稅。

寫點自己相信(或疑惑)的東西,自己尋求突破的東西,用最好的呈現方式。

只有這樣,才是與「三觀教」的正面交鋒,得讓「三觀正」的人都被吸引得看下去並記住。

讓他們在四十多歲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廊橋遺夢》,想起了《包法利夫人》,想起了《鋼琴課》。

什麼?他們早忘了,那還計較道德安全感幹嘛?反正都忘了。


謝邀,當然不應該……不只是知名的文化界圈子裡創造的文藝作品不應該被束縛,甚至就連普通人創作的快餐作品也不應被束縛……這是因為文化產品,本身正是多樣性的基石……而社會需要多樣性,以避免被原本的道德束縛而走上絕路……


文藝作品只對作者自己的心負責,此心之外,管它天崩地裂地獄天堂


一個三流品格的作者總會問:「你們為什麼總要阻止我?為什麼要限制我的自由?」他從不會想到公眾口中的「低俗不堪」「三觀不正」評價的背後是:「你為什麼要寫這種東西來侮辱、否定我們的習俗?」人在很大程度上是觀念的動物,一個人可以為「正義」而死,也可以為「責任」而活,觀念在習俗中產生,習俗被否定往往意味著整個生命意義被否定,就像很多人接受不了孩子是同性戀,看似是三觀的衝突,實際上是生命意義的衝突。如果同性戀的存在是合理的,那麼「我」這一輩子大部分生命為了孩子,為了傳宗接代的意義又在哪裡?這種衝突往往比直接的肢體衝突更嚴重,更難以解決。

而人往往又都是從自我的角度看世界,會有「世界與我應該是和諧的」、「我是自由的」、「我是對的」這些錯覺,而事實上群體與個體之間充滿了矛盾與裂痕。讀者閱讀文藝作品實際上就是在和文藝作品進行交流,如果看到的都是和自身三觀衝突的內容,自然會帶來否定,而這種衝突如果是普遍性的,來自於與社會既有習俗、道德的衝突,必定會被卷進巨大的漩渦,這無關道德評判,而是兩種截然不同觀念的衝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更為複雜的是一個文藝作品完成之後,它與作者之間的關係就不再是一體的,而是具有相當的獨立性,拿《查泰來夫人的情人》來說,作者或許是想說身體和心靈的關係,但是大眾只能看到色情。這裡難道可以說看到色情內容的人素質不高,責任在大眾不再作者?不能這麼說,社會雖然不能說只是為大眾而存在,但它一定要對大眾的生活負責,讓大眾有自由價值道德上的安全感。大眾只能看到這本書里的色情,那麼抱歉,這本書必須死。這是一場觀念上的戰爭,而不再是什麼自由人權的問題,在一場戰爭中只有力量對比,輸的死,贏的活。或許作者的初衷並不是這樣,但他必須接受這個結果。大眾沒有權利改變某個人的觀點,同樣的是任何人都沒有理由讓大眾接受自己的觀點,尤其是在一場觀念大戰中。

作為作者該如何自處?我以為無它,忠於自己而已。一個好的作品必然是自身的心血之作,不是為了迎合什麼而存在,它無需為什麼道德安全感負責。那麼道德安全感怎麼辦?交給大眾自己,他們覺得不行就封,他們覺得可以就留。這樣的方式看起來有些粗暴,將作品的留存完全交給了大眾。然而大眾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結構,裡面本身有著各類觀念衝突,任何一個作品都不會是完全的站在世界的對立面,一定會出現支持者,很多作品往往會引起社會的巨大爭論,實際就是引爆了大眾中不同觀念人的衝突。或許有人會覺得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不就可以了嗎?這不可能,只要在一個社會,就會出現一個主流的觀念,這個觀念會滲透到社會的各個方面,從政治到經濟,從闖紅燈到為國捐軀,它不可能各自為陣的存在。

當然,現實中作品不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被決定留存,大眾會將自己的這種權力交給讓某個部門來行使,糟糕的是,權力在這裡會出現一次分離,從代表大眾的意志變成了代表某個小群體的意志,這產生的後果就是文藝作品的存留變成了某個小群體控制的。因此我們要有制度法律來限制這個部門,使得這個部門所表達的盡量貼近大眾,而不是某個小群體,我們討論言論自由時也往往都在這個範圍內。

當我們談論文藝作品的留存問題時會涉及方方面面,有來自法律的言論自由方面,有向大眾展示作品內容的方面,有解析作品中內容與現實衝突的方面,有作品帶來的思考的方面。我們提倡多元文化,其實就是讓大眾的觀念變得寬容,認識到人與人的區別,在不那麼重要的事情上互相留出餘地;我們要求法律有自由言論,這是在限制部門權力,給作品得以面向大眾的機會。

最後:文藝作品與其說是教化大眾,不如說是吸引和它觀點相類的人,說服其它不同陣營的人。大眾在進行看似道德評判時,其實是在表達他所生活的習俗的力量。至於文藝作品是什麼?不知道,大概就是文藝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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