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P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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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的一則新聞吸引了我的目光,「華西街一甲子蛇肉老店熄燈」,勾起了我的童年回憶。

早產的我,生下來瘦弱如貓,從一歲多起,擅長廚藝的父親即費工燉糙米排骨粥至糊狀,耐心一口口餵食多病又胃口不佳的我。

睡前,餐桌上若擺放著一只長方形白鐵飯盒,誰都不許搶,只因父親表明那是我專屬的消夜。飯盒因反覆蒸煮留下斑駁痕跡,外殼光滑不再,但一掀開盒蓋,各式藥燉的山珍海味香氣撲鼻,讓姊姊常閃著嫉妒的眼神悄悄吞嚥口水。

某日當我掀開飯盒,嚇了一跳,驚呼:「一隻小鳥!」父親在旁面露微笑,溫和地說:「這是藥燉鴿肉,快趁熱喝,冷了會有腥味喔。」不願讓父親失望,我乖乖把鴿肉吃了。未來的日子,又以忐忑不安的心情,吃下了許多隻田雞。

在父親不定期的燉補下,我一路吃到上小學前,瘦小的身子終於漸漸長高長胖,擺脫孱弱的姿態。

身子養壯了,我便愛跟著姊姊跑到水塘戲水,除了蚊蟲叮咬,應該也染上了皮膚炎吧,小腿肚上傷痕累累。某天父親大概是看不下去,便說:「走!我帶妳去華西街喝蛇湯。」

據說,蛇湯能驅毒,對皮膚好。即使已吃遍眾多「山珍」,但看著籠子裡交纏吐信的蛇,還有門口的剝皮取膽秀,當年的我畢竟仍是個小女孩,驚恐得僵立當場,生猛畫面至今仍深刻存於腦海。但一想到父親的疼愛,我壓抑恐懼,專心低頭將一整碗蛇湯灌進肚腹……

季節不斷更迭,那年六十歲的父親因病住院,短短三天後,一句話也沒留下就倉促離開我們。此後,不再有人就著時節細心為我燉補,或說:「走!我帶妳去華西街喝蛇湯。」

父親雖然已離開近三十年,我仍記得他為我做的每一件事。某些食物對我而言,包藏著難以言喻的愛,所謂懷念的滋味,是透過情感投射味覺的傳遞,浸潤著我的靈魂。

我想,任何美好的記憶無須重建,味道是一種思念,摻雜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都有父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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