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七十九回,不可一世的西門慶,結束了他不甚光彩的一生。隨着西門慶的死,他的幾房妾室,也各自散去。六房李瓶兒,是早在半年以前,就一病而亡的;二房李嬌兒,在西門慶出殯之後,藉機大鬧一場,尋死覓活,盜了銀子,重歸麗春院;四房孫雪娥,在第九十回和來旺兒私奔,最後被賣進酒家做了賣笑女;五房潘金蓮,因爲和陳敬濟的醜事曝光,被吳月娘攆了出去,後死在武松刀下。

轉過來年的清明節,陪着吳月娘給西門慶上墳的,只剩下了三房孟玉樓。然而,偏偏是在這個清明節,孟玉樓被出來踏春的李衙內看中,很快就託人上門求親。

聽得說有媒婆上門,吳月娘大吃一驚:“我家並沒有半個字迸出(有人要改嫁),外面人怎麼曉得?”等弄清楚了媒婆是來向孟玉樓提親的,吳月娘來到孟玉樓房中,問她:“孟三娘,奴有件事兒來問你,外面有個保山媒人,說是縣中小衙內,清明那日曾見你一面,說你要往前進(改嫁),端的有此話嗎?”

此時的孟玉樓,因爲“男子漢已死,奴身邊又無所出”,再加上吳月娘有了兒子西門孝哥兒之後,心腸改變,不似往時,也確實動了“往前進一步”的打算。於是,吳月娘只得喚了媒人陶媽媽,來見孟玉樓。

陶媽媽自然是把這位李衙內說的天花亂墜,孟玉樓一邊動了心思,一邊還是忍不住各種盤問:“保山,你休怪我叮嚀盤問,你這媒人們說謊的極多,奴也吃人哄怕了。”

一句“奴也吃人哄怕了”,道盡了孟玉樓這些年在西門慶家中的委屈,不甘和怨尤。

想當年,“貌若梨花,腰如楊柳,長挑身材,瓜子臉”的孟玉樓,也是富商楊宗錫的正室妻子,手裏又“有一份好錢”,“南京拔步牀也有兩張,四季衣裳,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隻箱子,金鐲銀釧不消說,手裏現銀子也有上千兩。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這樣一個要財有財,要貌有貌的女子,怎麼可能會給西門慶做了妾室?原因都在媒婆和西門慶身上。

媒婆薛嫂,爲了一份保媒錢,告訴孟玉樓是去給西門慶做繼室;西門慶的謊話也是張口就來:“小人妻亡已久,欲娶娘子管理家事,未知尊意如何?”這口氣,也完全是娶了孟玉樓做正房的意思。

再加上西門慶人物風流,孟玉樓“心下已十分中意”。所以,當她的婆家舅舅張四,來告訴孟玉樓,西門慶其實有妻子時,孟玉樓根本就沒有相信,認爲是她舅舅使的“破親之計”,只爲了不讓她帶走先夫的財產。

甚至於,爲了西門慶,孟玉樓還一口拒絕了“詩書人家,又有莊田土地,頗過的日子”的尚舉人家。

等到孟玉樓過了門,纔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她果然是被娶來做妾的,而且是第三房,而且隨後又有了孫雪娥、潘金蓮和李瓶兒。孟玉樓從此成了西門慶一個不太被待見的小妾。

在那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年代,已經過了門的孟玉樓,只能認了命。所以,她卻從來不曾刻意去討好西門慶,這無非也是因爲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西門慶的若干房妻妾,其實只有孟玉樓是被“騙”了來的。所以,也難怪孟玉樓在這次即將改嫁的時候,會如此的不放心,盯着媒婆再三追問。好在,這次的媒婆還算靠譜,說的李衙內的情況也基本屬實。孟玉樓也終於走進了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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