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奇隊長》上映前,扮演女主角驚奇隊長的布麗·拉爾森的顏值就受到質疑。

電影公映後,布麗·拉爾森在電影裏的表現也只能算是平常有餘,驚豔不足。

尤其是驚奇隊長所應表現出的矯健的身手,在電影裏基本沒有上佳的出示。我們可以看出,布麗·拉爾森在形體力量衝擊力方面,的確很難看出“打女”的風采。鏡頭中,她在奔跑、飛躍過程中,都很難體現出虎虎生風的女俠風采,很多有她出現的正面場景裏,都可以感到她在行進時力度的欠缺,奔跑時都拖泥帶水,搖搖晃晃,女性的身輕如燕的氣質也謂一丁點兒都不見。

在《驚奇隊長》裏,布麗·拉爾森有一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她的底蘊,恰恰是電影裏不需要的東西,而電影裏需要展現她的酷、她的靚、她的靈,以及這背後的超凡脫俗的超女氣質,都是她用盡心力打造出來的,已經覺得她做到了竭澤而漁的感覺。

但這並不是演員的錯。布麗·拉爾森的演技不容懷疑,2016年,她憑藉一部幾乎是她本人獨角戲表演的電影《房間》獲得第88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反映出她的表演功力,足以撐起這樣一部探究人的心理祕密的電影,也可以看出,她的表演風格獲得了專家的首肯。

然而,我們也要注意到,布麗·拉爾森在《房間》裏的表演,更多的向低調“降維”,展現的是人物的驚懼、隱忍、矛盾這種單一面向的情緒及表情,只要演員把自己的表情簡化、下行、降維,一句話,刪繁就簡,就足以完成電影裏所需要的人物的情境,而奧斯卡多年來的評獎風格,向來也喜歡將它的獎項賦予給那些不惜作賤自己、做醜自己的從理論上爲藝術而獻身與毀臉的演員。顯然,布麗·拉爾森在《房間》裏的表現,是非常符合奧斯卡的青睞套路的。

《房間》這個電影,可以說是西方電影裏非常喜歡的一種類型。

電影開始時,人物處於一個封閉的環境中,與世界分割開,裏面的人,不知世界爲何物。

這時候,衝破禁閉與封閉的環境,便成爲電影的最大的懸念與動力,它實際上反映的是,一個人在不知道身在何處時的精神上的窒息感。

有意思的是,這種“站位的迷茫”正反映了現代人的一種內心的恐慌。失去立足之所,那麼,人就會失去存在的方位,不再成爲一個正常的人。

這樣的設置,在《異次元方陣》系列片中得到了最有力的呈現。劉慈欣《三體》中特意提到了這部電影,可見,這部電影裏表現出的陷入神祕魔方、不知身在何處的典型情境設置,很容易能夠對應到人類生存環境與困境中的一種常見的寓意化的基本形態。

《移動迷宮》也是這樣一部類似的表現人物不知身在何處的電影。所有的人被扔進了巨大的圍牆內,在這裏面臨着對外界的巨大的誘惑,但是必須首先要突破圍牆裏殺氣四伏的危險空間。

這種不知身在何處的現狀製造了一種生存的恐慌。

與此相對應的另一種迷茫,就是“不知自我爲誰”的恐慌。《驚奇隊長》裏的情節設置,可謂是這種典型設置的再一次不厭其詳的翻版。

可以說,“不知身在何處”與“不知自己是誰”構成了地理站位與精神定位的兩類最典型的人類迷茫。我們過去寫作文,都知道文章的三要素,就是“時間、地點、人物”,地點與人物的界定模糊,那麼,就意味着在時間這一個定點上,“存在”便已陷入模糊與渾沌之中。

因此,布麗·拉爾森主演的《房間》與《驚奇隊長》在內在結構上還是有相似性的,都表現了人物對自己“存在”這一個維度的丟失,前者表現的是對地理位置的丟失,後者表現的是對自我身份的丟失。

布麗·拉爾森在《房間》裏把女主角陷入到狹小空間裏的那種精神上的失落感,表現得絲絲入扣,這是否是她被認爲是《驚奇隊長》裏同樣處於“身份丟失”的尷尬狀態的驚奇隊長的合適人性的前因呢?

我想這之間並非沒有因果關係。

但問題是,《房間》裏的布麗·拉爾森更多的是本色表演,她扮演的角色喬伊,在少女時代被一個怪僻男子拐騙到一個狹小的棚屋裏,關閉了七年的時間,還爲那個怪僻男子生了一個小男孩。

因此,她在影片裏的表演風格完全是素面朝天,她支付出的表情,也是以驚恐爲主,而當她面對她的五歲的孩子時,她又表現出過度的小心、謹慎、警惕,她的驚恐中更多地表現出她要防備禁錮她的那個男人對孩子的任何接觸,驚弓之鳥的心態狀態,是她在電影裏呈現出的最主要的個性特徵與表情後盾。

而在她巧妙地利用孩子假死、讓孩子逃出報警、突破了禁錮小屋之後,她更面臨着開放空間裏如何讓孩子適應正常社會的巨大心理折磨,甚至在這種折磨中,不堪重負,選擇了自戕以逃避精神的壓力,這一段情節中,布麗·拉爾森從另一個角度,幾乎重演了與幽閉空間裏相對等的精神上的驚惶失措的同樣心情,這使得電影迎來了它最爲感人的段落,那就是五歲的孩子,以驚人的勇毅精神與潛力,在第一次成功地效仿《基度山伯爵》中的主人公以假死的假象逃脫了囚禁之地後,再一次用他的步入社會、賦予母親以精神力量的孩子智慧反哺給母親,孩子身上煥發出的精神,讓布麗·拉爾森扮演的角色,重獲了新生。

布麗·拉爾森在《房間》裏展現了一個母親的強大精神力量,但也細膩刻畫了一個少女在升格爲母親之後尤其是在一種非正常情況下這種無奈身份的轉變所帶來的心理傷害,可以說,布麗·拉爾森的確把一個女人的非正常化的心態表現得栩栩如生、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在影片裏,不施粉墨的布麗·拉爾森用她的碩大的眼神、悽苦的微笑、驚恐的心態這種負能量的表情精髓與集萃,表現得相當富有層次,支撐起了電影看起來簡單故事背後的複雜的心理層面的深層鋪墊。

問題是,《房間》裏的單一表情提供,在《驚奇隊長》裏是否能夠支撐得住《驚奇隊長》身上更多需要的英雄風采與打女氣派?

我想,這就是藝術片與偶像劇的差異所在。你在《驚奇隊長》裏再拿出一副苦媽媽皺臉的表情,顯然已經與漫畫英雄的內在設定沒有任何契合點,在《驚奇隊長》裏,布麗·拉爾森全程企圖展現她的與衆不同的氣質,但是支持她獲得奧斯卡獎的表演風格,還不足以完成這樣的飛躍。

實際上,我們在《驚奇隊長》裏,當布麗·拉爾森表現她與孩子的交流、與昔日戰友溝通的過程中,還是能夠把她的溫潤情懷,表現得頗爲溫暖而深情,但是一旦需要表現她的冷豔風格的時候,她的目光殺傷力便明顯地疲弱不堪,因爲既然在《房間》中,她也是以隱忍大於暴戾的形象奠定了她的演藝質地,而《驚奇隊長》裏需要她在到嘴動肚的打鬥場面中有所作爲時,布麗·拉爾森便毫無驚豔爆發。全程濃妝豔抹的布麗·拉爾森力圖展現偶像劇演員的風采,這種竭力的對演員原有氣質的拔高,只能使布麗·拉爾森的演技陷入到一種揠苗助長的尷尬。這也是《驚奇隊長》里布麗·拉爾森的表演不受人待見的原因。

我們從中可以看出,奧斯卡認同的表演風格,在經受偶像劇與商業片風格的檢驗時,要受到一次嚴峻的測試標準刷新。甚至我們可以說,偶像劇可能再考驗一名演員的適應能力與塑造能力。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