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奇是努力按照4月杭州會議和毛澤東的一系列指示精神主持這次會議的。可以明顯看出他相當被動。由於彭真已被點名批判,免職勢在必行。5月4日,彭真向劉少奇、鄧小平提出,北京市的工作他今後不管了。劉少奇、鄧小平當然只有同意,並決定由李雪峰代理北京市委第一書記。提交會議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通知》草案,在5月16日通過時一字未改。本來在會議討論中也有人提了一些意見,主要是文字方面的意見,但陳伯達、張春橋等借口毛澤東已審定而堅持不讓改,所以最後還是原封不動地付諸通過。劉少奇或許感到這是一種黨內生活不正常的表現,卻又無可奈何。他在文件通過時說了這樣幾句話:「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叫大家討論,提了意見不改,連幾個字都不能改,這不是獨斷專行嗎?這不是不符合民主集中制嗎?我原來考慮過改一點,大家意見還是不改好,不如原來的好。」

中央政治局會議的最後一天,即5月26日,劉少奇在大會上發言。他主要講了對毛澤東一系列指示的理解,並且用很大的篇幅作自我批評,曆數了自己從第一次大革命時期一直到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的錯誤。在談到「文化大革命」時他說:「在我們這次討論發言中,對文化革命問題講得比較少,對這個問題,我們過去也是糊塗的,很不理解,很不認真,很不得力,包括我在內。我最近這個時期對於文化革命的材料看得很少。生了一次病,出了一次國,很多材料沒有看,接不上頭。」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舉行的同時,會外的鬥爭也是十分激烈。報刊上接連發表氣勢洶洶的批判文章,有的文章是在毛澤東支持下發表的。《五·一六通知》的內容和處分彭、羅、陸、楊的情況正通過小道消息在社會上流傳。人們明顯地感到一場政治風暴在日益逼近。

這裡有一個問題:毛澤東在《五·一六通知》中所說的「例如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是否就是指劉少奇?筆者認為不是。

《五·一六通知》一開始是為批判《二月提綱》而起草的。在毛澤東最初修改的稿子上,還沒有點彭真的名,所以在他加寫的幾段話中,都是用「他們」「提綱的作者們」等代名詞來暗指彭真。筆者認為,「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也屬於這種情況,也是暗指彭真等人的代名詞之一,在用語上則是沿用了1964年7月毛澤東關於培養接班人指示(即在《九評》中加寫的一段話)中的提法。毛澤東在這一指示中說:「要特別警惕像赫魯曉夫那樣的個人野心家和陰謀家,防止這樣的壞人篡奪黨和國家的各級領導。」顯然,這一指示根本不可能是針對劉少奇的,因為這段時間毛澤東對劉少奇並不懷疑。最明顯的證據是:1963年9月,毛澤東在審閱《人民日報》、《紅旗》雜誌編輯部文章《關於斯大林問題》時,把「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改為「早在二十年代末期和整個三十年代,隨後又在四十年代的初期和中期,以毛澤東同志和劉少奇同志為代表的中國馬克思列寧主義者」。

毛澤東本人從來沒有說過「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是指劉少奇。何況,《五·一六通知》從正式通過到最初的傳達貫徹,都是毛澤東委託劉少奇主持進行的。如果「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是指劉少奇,毛澤東便不可能這樣做。在當時,無論是中央領導核心成員,還是參加起草《五·一六通知》並在這期間同毛澤東最接近的康生、陳伯達等人,都認為是指彭真,誰也沒有懷疑到劉少奇頭上。劉少奇1966年5月18日在同周恩來、鄧小平一起會見越南共產黨主席胡志明時向他通報說:「彭真……反毛主席,他是中國黨內的赫魯曉夫,修正主義者。」賀龍5月19日在大會發言中對彭真說:「主席批評赫魯曉夫在我們身邊,那還不是批評你呀!」康生也在這天的大會上指責彭真說:「你就是這樣的人物,你就是睡在我們身旁的赫魯曉夫這樣的人物。」康生在發言中還主動檢討自己在1931年寫了反對劉少奇文章的錯誤,並頌揚「少奇同志是在白區代表毛主席的路線的」。一年之後的1967年5月19日,張春橋在上海革命委員會常委擴大會議上還承認:「對『例如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這一段,我當時就不太理解,只想到彭真,沒完全想到劉少奇。」

那麼,為什麼許多人覺得「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是指劉少奇呢?筆者認為這主要是「文化大革命」中大批判運動造成的印象。最早點明「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是劉少奇的,是戚本禹。1967年4月1日,戚本禹在《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一文中用責問的口氣說:「你根本不是什麼『老革命』!你是假革命、反革命,你就是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第二天,上海《文匯報》發表吹捧這篇文章的社論,題目就叫《徹底批判中國的赫魯曉夫》。5月18日,在《紅旗》雜誌編輯部、《人民日報》編輯部文章《偉大的歷史文件》中,更加明確地說:「毛主席在這個文件中所說的睡在我們身旁的『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現在被廣大群眾揭露出來了。這個中國的赫魯曉夫,就是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此後,在報刊批判尚未公開點劉少奇名字的情況下,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各種文件、文章一直把「中國的赫魯曉夫」作為劉少奇的代名詞。人們對此得出了強烈的印象。

1966年5月28日,「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正式成立,組長陳伯達,顧問康生,副組長江青、張春橋等,組員有王力、關鋒、戚本禹、姚文元等。6月1日,毛澤東沒有通過劉少奇等中央政治局常委,直接下令將康生送來的北京大學聶元梓等人寫的大字報向全國廣播。其後短短几天,在「中央文革小組」的推波助瀾下,造反浪潮在全國迅速蔓延,「文化大革命」哄然而起。

這時,毛澤東仍在外地。劉少奇在北京主持中共中央的日常工作。這使他不得不處在領導「文化大革命」的第一線。劉少奇對「文化大革命」的發動顯然缺乏思想準備,對毛澤東的意圖也不清楚,因而從一開始就陷於被動地位。他曾在一些場合多次表露過自己的這種困惑心情。1966年6月20日他在聽取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情況彙報時說:「當前,主要問題是不知怎麼搞。我們也是第一次,不知怎麼搞。」7月29日他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文化革命積極分子大會」上說:「怎樣進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你們不大清楚,不大知道,你們問我們怎麼革,我老實回答你們,我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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