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亞諾又不見了!?

 一早醒來,本來想撈過軟玉馨香再來溫存一番,結果...沒有!?大床的左側空蕩蕩一片,嚇的他趕緊起身...

 "亞諾~"在廁所吧?沒回應,不在!

 起床穿上睡褲,"亞諾~"難道在衣帽間?沒有!!

 也就是說...不在房間內!?那就是在客廳了吧?

 穿上衣、開房門、走進客廳、四處環顧...很好,不只沒看到亞諾,家裏一個人也沒有!

 或許在院子裏...沒有!!

 車庫?...沒有、沒有、通通都沒有!!

 心底無端的恐懼又開始莫明的滋長~~越堆越多、越砌越高...

 "子楓,起床了啊!?"突地,有人將他的思緒攔腰折斷.

 子楓轉頭看向大門處,父親一身運動裝扮走了進門,應是剛完成了早上的晨間慢跑,邊走邊說:"今天只有咱們爺倆,走,吃完早餐陪我去下棋!"

 "只有?什麼意思?"跟著父親的步伐踏進客廳."爸,你早上出門時有看到亞諾嗎?"

 "有啊!"杜光柱擦好汗,坐上客廳的沙發,順手將兒子給他倒的水接過手:"亞諾一大早就被你媽和子涵拉出門了,說是要什麼Woman’s talk ...反正說了一大堆,什麼SPA、逛街、做頭髮...總之說了一堆,我也沒全記得."

 "所以..."子楓小心翼翼的求證著:"亞諾確實是和媽及子涵在一的?"

 杜光柱用著從未用在自家兒子身上的眼光看向他,那是一種疑惑、一種無法置信的眼神;因為他黑道霸主的身份和地位,他這個兒子,除了嬰兒時期須要人抱哄外,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是獨立自主、意志堅定、冷靜自持、獨掌先機的,但此時看來卻像是丟失了半身靈魂似的,沒了主意,困守在一個名為 自尋煩惱 的框架之中.

 "怎麼了嗎?爸,"子楓把自己上下全看了遍,不懂是哪裡的問題讓父親用這樣的眼光盯著自己?

 傻小子!?杜光柱微搖著頭,但嘴角卻是止不住的笑意;"來這裏坐,"將子楓招向自己側身位子上;看來是該以父親及過來人的身份來給這傻小子上一堂人生的課程了!!

 "子楓啊!我給你說個故事~"待子楓坐定,杜光柱緩緩說著:"你們都以為當年是你們鳳姐跑來我面前說喜歡我,所以我們才會在一起的吧!?"

 點頭,"是啊!"鳳姐對這事可驕傲了,老說自己是女中漢子.

 "其實事實並不全是這樣的;我和阿鳳認識在一次幫派的械鬥中,我救下當時只是逛個街卻被無故牽連進來的她,為表示負責,在醫院時,我將電話留給了她;從那次後,她總能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總是追著喊喜歡;我沒理,但久了,我也就習慣了她的出現~可她小我十二歲啊,那時是多麼青春洋溢,而我呢?三十開外,一個黑道中人,哪有資格談情說愛,哪有資格去耽誤人家小女孩的青春?所以,哪怕心裏記掛著她、白天找著她的身影、夜裡想著她的面容...也只能跟自己說:她還年輕,日子久了就忘了,時間長了就放下了,推開她才是對她真正的好..."

 子楓聽著著迷了,這是第一次聽父親述訴有關和母親相遇的故事;那語調真摯而溫柔;像在挖掘心底深處最柔軟、最美麗的記憶.

 "直到有一次,對頭為了對付我要抓阿鳳來威脅,雖然後來沒有成功,但那時我才知道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我自以為的推開她,其實並不是真正保護她,因為唯有她在我身邊、在我能看見的視線內,我才能真正的保護到她,而不是把她推得遠遠的,在她有危險時,我卻不能及時出現在她身旁...我想,這樣的心情,你現在應該能深刻的體會到了."

 "唯有她在我身邊、在我能看見的視線內,我才能真正的保護到她..."子楓咀嚼著父親的話語;也唯有這樣,他現在焦燥不安的心才能完整的踏實!!

 子楓突地站起身,眼前一片清明:"爸,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杜光柱看著兒子急驚風似的衝回房間,然後再像陣風般換了套衣服,又掃出大門~他只來的及抓住風的尾巴,大喊:"子楓,你去哪啊?"

 "買戒子!!"

 

 看著手中精挑細選、簡單又不失大氣的美戒,子楓裂到嘴角的笑,怎麼也放不下來;帶著滿心期待的歡欣,他踩著愉快無比的腳步踏進家門...

 鳳姐和子涵不知幾時已回到家,坐在飯廳的長桌上和父親泡茶聊天,可...

 他心心念念的人,怎麼沒看見身影?

 "媽、子涵妳們回來了,亞諾呢?"掛在嘴角的笑仍在,他環顧了四周卻沒看見人,難道是在厠所?或是進房去了?

 "哥,"子涵喊住了想往房間走去的子楓;

 頓住腳步,子楓回頭看向臉色都不怎麼美好的家人:"怎麼了?"

 "亞諾不在!"

 "不在!?"嘴角的笑瞬間垮了下來:"她去哪了?"

 "她把行李也帶走了."

 什麼?連行李也帶走了?子楓衝向前去,焦急的問:"怎麼回事?"

 "問你自己啊!!"子涵一付事不關己的態度,語氣中明顯多了些怨懟.

 "杜子涵,把話講清楚!"

 "子楓,"鳳姐也加入申討:"怎麼這樣對你妹妹說話?這事本來就是你自個不對,怎麼可以牽怒到子涵的身上?"

 啊!?子楓滿頭霧水,問號齊飛:"我做了什麼了嗎?"

 子涵斜睨了自家親哥一眼:"今天做SPA的時候,亞諾接到櫻子從日本打來的電話..."

 

 "亞諾~"櫻子也不知從哪查來亞諾的電話,一大早就來熱線你和我:"你們真的不來日本陪我喔!我很無聊耶~~"由於本來的日本行子涵也是其中一員,所以亞諾將電話開成了擴音,讓VIP房內正在做按摩的鳳姐和子涵都能聽見.

 "櫻子,真的很抱歉!因為臨時出了點事..."

 "我知道啊,土屋的事嘛!"

 "子楓現在有些過度緊張,怕還有餘黨,所以短期內恐怕沒辦法過去日本..."

 "屁啦!!"櫻子直接打斷兼吐糟:"土屋的事,杜子楓早早就知道了,他是在緊張個什麼鬼啊?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事情解決了,就想改變計劃,認為妳不必再避到日本來,才故意裝的!"

 計劃!?亞諾將浴巾圍好,從枱子上坐了起身,直盯著手機問:"櫻子,妳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啊??"哪句話?

 "所以妳的意思是在說,子楓早就知道土屋在台灣的事,和你們串通好要把我騙去日本?也就是說,上次飯店的綁架也是你們預先計劃好的?"

 "啊~這事妳還不知道哦?"完了,闖禍了!"亞諾,我想到我還有事情要忙,先掛電話了喔~"沒等回應,直接掛斷!

 VIP室內再沒有人說上一句話,只有電話裡還傳來的嘟嘟聲,响得讓人刺耳.

 鳳姐和子涵也坐起了身,一臉緊張的看著臉色越來越沈重的亞諾,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諾~妳還好吧?"子涵將電話掛上,交給亞諾,小心翼翼的問著.

 接過電話,亞諾又沉默了好一會,才抬頭看向鳳姐和子涵:"對不起,我想先回去一趟..."

 

 "所以囉..."子涵繼續訴說著早上電話奇遇記:"我們連街都沒逛,SPA也沒做完就回來了;亞諾進門時沒看見你,二話不說,拖著行李就走人了."

 慘了!東窗事發,事情大條了!!子楓沉下臉來,在心裡先把滕田櫻子罵上一回,然後開始思考該怎麼哄愛人.

 "子楓啊~不是鳳姐要說你,"鳳姐語重心長的開口:"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亞諾的安全才不願告訴她土屋的事,可是亞諾是什麼樣的人,你怎麼可能會不清楚呢?她能為了琵家,扮成男人,而且一扮就是這麼多年,這證明了她是多麼堅強又勇敢的女孩;我相信,這樣的女孩,在面對危險時,她寧願是站在你身邊與你共同奮戰,也絕不會願意當一朵莬絲花,只能依附在你的保護傘下,那對她而言,不僅僅是人格上的污辱,也是你對她不信任的表現."

 他知道!鳳姐說的每字每句他都知道!但,要他如何能在明知有危險時,還將她丟入危難中?

 "好了,"杜光柱拍拍鳳姐的手,緩頰著:"你們也別太呵責子楓了,身為一個男人,他會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轉頭深情的看著鳳姐:"今天如果換做是妳有危險,我可能也會做跟子楓同樣的決定."

 鳳姐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但眼神卻是無比的溫柔:"你們男人哦,就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想事情,"再轉回頭看向兒子,語氣堅定:"我可告訴你了,我們杜家的媳婦,除了亞諾,我誰都不會承認的.媳婦要是追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子楓嘆了一大口氣:"知道了!"他轉向子涵問:"亞諾有說她要去哪嗎?是回琵家了嗎?"

 "拜託!亞諾那麼孝順,怎麼可能現在回家,那不擺明了讓琵爸和琵媽擔心!"

 "杜子涵~"面對妹妹這麼明確的刁難,子楓只能咬牙和血吞,忍!!

 "好啦~"看在親哥那懇切的眼神,再加上怕亞諾這個嫂子真的飛了,子涵決定先放過他:"她在小菁租屋套房那啦!"

 "謝啦!"一得到答案,子楓風一般的,又要掃出門去.

 "喂,"子涵急的大喊:"我也跟你說哦,我只認亞諾這個嫂子哦!!"

 "我杜子楓的妻子只會是琵亞諾!!"

 

 亞諾癱坐在小菁套房內的沙發上,思緒既紛亂又氣忿;她不是不能理解子楓的擔憂,也不是不清楚子楓為什麼要下這樣的決定...她無法接受的是:

 他明明答應了,有事情也不暪她.

 他明明答應了,有困難要一起面對.

 他們明明都說好了,不管還到什麼樣的情況,二個人都要站在一起,身邊一定要有對方.

 可他...

 他既不尊重他們之間的承諾,也不信任她有能與他一起面對危難的勇氣和能力.如果二個人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了,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碰!碰!碰!門口傳來拍門的聲响及子楓焦急的聲音:"亞諾,我知道妳在裡面,妳開門好嗎?我有話跟妳說."

 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肯定是子涵出賣她的!!

 亞諾走上前,對著門喊:"你走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也不想跟你說話!"

 "好,妳不開門,我就一直站在這,直到妳願意開門見我為止."

 亞諾瞪著門;這人怎麼可以這麼無賴啊?"隨便你!?"

 一屁股又坐回沙發上去:"愛等就讓你等!"

 盯著那扇門,十分、二十分...一個小時...

 門外真的一點聲响都沒有!走了嗎?堅持不住了嗎?

 亞諾站起身,禁不住心裏的疑惑,忐忑的走上前去,將眼睛對上門上的鷹眼...

 隔著一道門,亞諾的眼,對上了子楓直盯著的大眼.大門外,他二手撐在門邊,直挺挺的站立著,雙眼直視著門上的鷹眼孔,一動也不動;明知從外面是看不見裡面的,但亞諾卻彷彿能感受到子楓的眼神透過了眼前緊閉的這扇門,盯緊在她的身上.

 向後退了一大步;心裡還是有些氣忿著!這人就這麼吃定她了嗎?

 不開,說不開門就不開!!

 坐落回沙發,亞諾曲起身軀,將自己抱住,眼神卻依然無法克制的向門上盯去~~

 一個小時、然後再一個小時...

 ..........

 無賴、無賴、無賴...這討厭的無賴!

 討厭、討厭、討厭...這心軟的自己~~

 不,她才不是心軟,她只是不想要有個人一直杵在門外,畢竟這裏不是她的住所;

 對,她才不是心軟,她不過是不希望影响了其他住戶的居住品質;她沒有心軟,她...

 她知道,再多的理由也不過是自己的自欺欺人罷了!!

 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氣後,她將門拉了開來;門外那個杵著當了三個小時門神的男人,原本暗淡的臉在須臾間閃動著耀眼的光芒,漾開了歡欣的笑容~~

 沒理他,亞諾扭頭走回沙發去;要講是嗎?好啊,她就來聽聽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亞諾;"子楓關上門後,直接走近沙發,在亞諾的跟前蹲了下來,二手放在她曲起的雙腳旁,由下而上的盯住她,聲音柔得像能化出水般:"亞諾~"

 將腦袋埋進花朵造型的靠墊中,不聽不理!

 "亞諾~亞諾~亞諾~亞諾~~~~"不管她將腦袋埋得有多深、不管她將耳朵摀得有多緊,子楓堅定地用著最輕、最柔的聲調喚著.

 直到亞諾再也受不了,一把將手中的墊子壓向他的臉:"杜子楓,你有完沒完啊!!你所謂的有話說就是一直叫我的名字嗎?"

 撥開壓在臉上的墊子,他才終於能與她的視線直接對應上:"終於肯看著我了?"

 "你到底想怎樣?"熱辣辣的眼淚在眼眶打轉著,給氣著的:"我現在,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別哭,"他用手捧著她的小臉蛋,大拇指指腹輕輕抺去她眼角的淚:"我無法忍受妳的掉眼淚,那比割我一刀還難受~"

 "那你還要騙我!?"她控訴著:"還算計我!?你對我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亞諾,我沒有不信任妳,我只是太愛妳了;愛到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妳知道嗎?妳是我的軟助、是我的弱點、是我隨時可以自動投降的籌碼;土屋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我必須先送妳走,因為我不能忍受妳有任何一點點的傷害!妳說我大男人也好,說我霸道也罷,只要事關到妳的安全,就算妳會怨我,我依然會這麼做!"

 "但你至少可以先把前因後果告訴我啊!而不是讓我當個事後傻瓜.難道在你心目中,我是這麼不明事理人嗎?"

"在這點上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我太自大了,我本以為能讓妳開開心心地出國去玩,等妳回來時,我已經將所有事給擺平了;不先跟妳說就是怕妳在日本整天擔著一顆心,那就沒有去玩的心情了;可我沒想到,百密一疏,竟然還是讓妳陷入危險之中,想來,我真是無能啊,竟然連自己心愛的人都沒能好好保護好..."

 "這又不是你的錯,是土屋太..."

 等等,她為什麼要為她辯解啊??"杜子楓,你又轉移話題!!"

 "沒有啊,"子楓眨了眨眼:"我們談的依然是土屋的事情啊!"

 是沒錯啦!可是為什麼亞諾老覺得自己好像不自覺的被帶離了原先的話題了?為什麼聽完子楓的話,她會忘了一開始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生氣,為了什麼不開心??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哄我?"

 "我這輩子只哄過一個人,她叫琵亞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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