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晶可憐的哭聲漸漸變大，聽在耳裡實在很諷刺。

忽然，隔壁的簾幕刷地一聲被打開。

「靠X勒，甘妳哭屁哭啊很吵知不知道！」一個高挑的男孩激動且粗暴地拉開李娜晶的簾幕，嘴裡不斷咒罵著，「這裡是醫院不是妳家，要哭要裝可憐滾回去啦——」

男孩瞪著錯愕的李娜晶，冷笑一聲：「哦，原來是我們今晚的最佳女主角，演戲演到醫院來啦！難怪難怪。」

閔玧其皺起眉頭，轉頭對著他說：「你是誰？」

男孩沒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甚麼喃喃自語：「喔，等等，這麼說的話……」他向後一看，隨即興奮地揮手大喊：「喔喔！學姐好！！」

「呃…嗯…你好啊…」我尷尬地笑了笑，向滿臉堆笑的金泰亨點點頭，他翻臉還是比翻書快。

「妍樺，妳認識他？」

「…喔…嗯…他是金泰亨，是學弟…」

「學弟，請你閉嘴，向娜晶道歉後離開，妳吵到她了。」閔玧其冷冷瞪著金泰亨，護在李娜晶前面說道。

「閉嘴？要閉嘴的是誰？你女朋友愛演戲我不管，但吵也要有個限度吧？」金泰亨不甘示弱，「這間病房不是只有她一個，等哪天她真的摔斷四肢了再亂吼亂叫行不行？不要骨個折就哭得像死父母一樣！很吵！也很煩！」

「呃…泰亨啊…你不用——」我嘗試想阻止他，沒想到他只是更激動地開始大罵髒話：「幹學姐妳就是這樣才會被騙啦！賤人耍賤我不介意，畢竟也只是展現自我嘛對不對？可是那個李娜甚麼雞甚麼狗的，靠北喔現在是鬼月妳知不知道？晚上在醫院鬼哭神嚎是想演鬼片喔操！」

「學弟，你已經嚴重打擾到病人了，請你馬上離開。」閔玧其的聲音冰冷無比，但金泰亨依舊憤怒大吼：「甲賽啦！明明就是她打擾我姊——」

「崔妍樺，請妳帶他出去好嗎？」閔玧其打斷他，轉頭向我詢問。

…請“我”？

這大概是他今晚第一次正視我，卻使我有點難過。

即使是之前，他也從來沒這麼替我說過話，說甚麼只是鄰居，其實關係比我還親吧？

我艱澀地笑了笑後仍然點頭答應，拍了拍泰亨的肩膀，「走吧，我們出去一下。」

「不要！」金泰亨反抗，「我姊剛剛都還睡得好好的，就因為那個影后在那裏假哭搞得她都醒了啦！」

「……泰亨，出去吧。」另一處簾幕裡忽然發出聲音，一個虛弱但溫柔的嗓音說著。

金泰亨猶豫了下，「——姊妳……」

「我沒事，你等等再來就好。」

「…哼！」金泰亨瞪了閔玧其一眼，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呃…那個…」走了一陣，我下意識地抽回左手，不太自然地問道：「…泰亨，你姊姊怎麼了？」

金泰亨停下腳步，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坐倒在椅子上。「…前幾天出了點意外，」他扶著額頭說道，「她雙腳都斷了，原本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今天才醒來。」

「………啊…很抱歉我們吵到她了……」

「不，不關學姐的事。」金泰亨煩躁地抓了抓頭。

「那…她現在還好嗎？」

金泰亨此時又露出笑容，「嗯，好多了。醫生說只要能醒來就沒事，腳的話也還有希望，反正再怎麼樣起碼兩隻手還好好的對不對？」

看到他正向的想法我鬆了口氣，「那就好，希望她能早日康復。」

他點點頭，「我姊很樂觀的啦，起碼不像某人斷了一小小根骨頭就在急診裝得多可憐。」

「…她從樓頂掉下去了。」

金泰亨『切』了一聲，「才三樓，學姐應該要挑那棟六樓的教學大樓才對。」

心往下一沉，我靜了陣後輕聲問他：「…你看到了？那個影片。」

「當然看到了啊，」他滿不在乎地說，「到處都在傳欸。」

「…你不怕嗎？」

「怕甚麼？」

「怕我哪天推你下樓。」

「噗，甚麼？」金泰亨突然開始哈哈大笑，「學姐怎麼可能推我跳樓？妳力氣那麼小。」

「…大家都這樣說啊。」

「在哪裡？」

「…留言，也許我哪天真的殺了人也說不定。」

金泰亨瞪大雙眼看著我，「等等，學姐妳在說甚麼啊？講得一副好像自己殺人未遂一樣。」

「我推了人耶。」

「妳哪有推人？」

「我怎麼沒有？影片裡錄得清清楚楚。」

「影片裡哪有錄？全程根本就只有學姐的背好不好，啥都沒看到。」

「…但李娜晶真的掉下去了，難道不是我推的？」

金泰亨似乎猶豫了，他又煩躁地抓起頭髮：「啊啊啊我不知道啦，說不定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奇怪的人嘛。還有學姐幹嘛一直幫她說話啊？」

我低頭不語，過了幾分鐘才又開口：「…你相信我？」

「當然相信！」金泰亨咧嘴一笑，「而且我知道學姐真的要推人的話會挑教學大樓的。」

我抬頭看著他天真的笑容，忍不住笑了，一滴眼淚卻也在此時落下。

「欸欸學姐妳怎麼哭了！？」金泰亨手忙腳亂地找著衛生紙，一邊設法想安慰我。

「沒事，」我用手背擦掉淚水，對著他微微一笑，「可能有點太開心了吧。」原來還會有人相信我，這種感覺真好。

但同時我也想到了閔玧其，泰亨只是個認識的學弟卻願意相信我，而他呢？我們相處了有多久，卻沒有得到他的信任嗎？

「…崔妍樺。」

閔玧其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我立刻收起了情緒和淚水。

「…怎麼了？」我盡可能平靜地回答。

「我想找妳談談。」

「………好。」我站起身來，微笑對著金泰亨說：「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探望你姐。」

金泰亨看起來有點不情願，但還是點頭答應了，還順便瞪了閔玧其一眼。

閔玧其不理他，拉著我轉身就走。

…

「…他是誰？」

「我說過了，是學弟。」

「他態度很差。」

「也許吧。」我發現自己比想像中冷靜，也許因為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把我當成殺人犯後心中的感受好多了。

閔玧其冷淡的雙眼看著我，緩緩問道：「…你們是甚麼關係？」

此時我很難說出心裡是甚麼感覺，原來你還會在意我？我在心底苦笑了幾聲，總之不會是你和李娜晶的關係。

「…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閔玧其又看了我一會兒，彷彿想看透我的心思般。「…告訴我，」他深吸一口氣後開口，「為什麼要推娜晶？」

「我沒有推她。」

「…妳是指，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為什麼會那樣？」

「我怎麼知道？」我冷笑，「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閔玧其低頭望著我的臉，緩緩道：「…妍樺，妳讓我很失望。」

…失望？你說我讓你失望！？我猛地一抬頭，瞪著他說：「…你真的覺得是我推她的？」

閔玧其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溫柔：「妍樺，我不怪妳，所以妳也別說謊，好嗎？」

「……說謊！？你說我說謊！？！？」

一瞬間我失去理智，開始像個瘋子般嘶吼：「你真的認為我說謊！？你甚麼時候看到我親手推她下去了！？沒有！你沒有！但你寧可相信你的青梅竹馬，而不是只和你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你連聽都不願意聽我說！」

「…娜晶說妳威脅她，她很害怕。」

「威脅？你說我威脅她？」我不怒反笑，「哈哈哈，原來我還會威脅她？原來她還會怕我？屁！她要是真的怕我，幹嘛約我放學去找她？幹嘛老是抓我的毛病？幹嘛老是在我和你在一起時，故意侮辱我？！」

閔玧其搖搖頭，「我聽不懂妳在說甚麼。」

「不！你明明就聽得懂！你是不相信！」淚水在此時終於全數潰堤，我邊流著淚邊哭喊：「為什麼、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們只是鄰居，好，我相信了，李娜晶不斷找我麻煩也原諒她了，可是，為什麼，就這麼一次，你不願意相信我？你都只聽李娜晶的說法，如果哪天她說我殺了她，你是不是也會相信？」

「…妳累了。」

「我沒累！我的思緒清楚的很！」嗓子已經被我哭啞了，但我仍啞著聲音流著淚：「不清楚的是你，累的是你，糊塗的也是你，不願意聽我說話的還是你！」

閔玧其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

「…妍樺，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好、好………她真的說對了……我們早該分手的…………」

我漸漸蹲了下來，望著沒有星辰的黑夜喃喃自語。「李娜晶，妳說得沒錯，我們真的遲早會分手，他真的不會相信我…………」

閔玧其搖搖頭，又嘆了口氣，瞄了我最後一眼後便轉身離去。

等他走遠了，我的淚水又如泉水般再次湧了出來。我蹲在地上哭著、哭著，其他人相信我有甚麼用？我只要你相信我，就只要你就好，但為什麼你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聽進去？

美麗的黑夜因為眼淚變得模糊，我任由淚水盈滿眼眶、任由淚水滑過臉頰、任由淚水沾濕我的衣襟、任由淚水打在地上碎了開來，一個個的細小碎片朝四周碎開噴濺在地上，就像我們的感情般支離破碎。

哭了很久，眼淚還沒有停下我就累了。

我努力撐起疲憊的身軀，搖搖晃晃地慢慢走出醫院。

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許是太累了，我心中甚麼也沒想，只是讓空洞的雙眼瞪著天空。

今晚的夜，好美。

美得令人心碎。

……………………………………………………………………………

滿滿的字數，滿滿的誠意

功課還沒寫

超爛三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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