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淚，閔玧其的眼淚。

我並不是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這種大男人主義，外加性別刻板印象的奉行者，相反的，我相信所有人都會有情緒，都會有想流淚的時候。

只是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場合看到，畢竟我們還沒離開比賽場地。

而且，他是那麼自信、那麼……不願顯現情緒與脆弱的人啊！

在那麼多人面前……他現在該有多脆弱……

靜靜走到他身旁坐下，一言不發，我知道他現在需要的只是陪伴，安靜的陪伴。

 

過了一陣子，我悄悄轉頭，想確定他安好，可我看到的……

安好嗎？他的確停下淚水，甚至在旁人看來似乎不曾哭過，

但他眼中淬滿了，無力。

對比賽的無力、對現實的無力，還有對自己的無力。

我心中的一角，像被針扎一樣，莫名地疼起來。

張開了口，想說些什麼，卻又闔上。

我能說什麼？是「你已經很好了？」、「別想太多」，還是其他制式的安慰？

先不提這些是否有效，我何來安慰他的資格？

我的名次甚至在他之後，我自己的心情……都還沒能回復啊……。

 

「走吧」

我錯愕的轉過頭，確認是閔玧其在對我說話。

他正好起身，伸出手將我拉起。

我滿是疑惑「要做什麼？」

他淡淡的說「比完賽了，散心」

 

後來，他告知完教練，便真的拉著我上街。

 

看著陌生的街道，我晃了晃我們相扣的手「玧其，迷路了怎麼辦？」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你不相信我？」

我連忙擺手「不是，我是不相信我自己」哪可能不信你呢……，不信你會任由你把我拉著上街？

「那不就好了？」他牽著我繼續向前「反正我會一直在你旁邊」

『我會一直在你旁邊』

怔愣了一下，我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內心在瞬間的空白後像填滿了棉花糖，軟軟的、甜甜的，快被撐開。

低下頭，我猜我的臉大概紅的能滴出血了，心跳也是，大聲到我害怕身旁的他會聽見。

籠罩在我們週遭的氛圍，隱約變換了起來。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我只知道這種感覺很舒服、我很喜歡，玧其大概也是。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或許是身旁陌生的景色、陌生的行人，讓人覺得可以無所顧忌，說出、做出平時不曾有過的事，所以玧其開口問了出來。

「嗯……想知道？」難得他開口問，不好好逗逗他怎麼行呢？

他看了看我，然後……抬手敲了我的前額。

「啊！哪有男生打女生的？」我邊揉著被他「施暴」的地方，邊氣惱的問。

而他一臉理所當然「誰讓你笨？」

「誰笨了？你才笨！」

「這麼簡單的問句也聽不懂，不是笨是什麼？」眉一促、眼一瞥，悄聲無息釋出的嫌棄都要溢了出來，真是，我之前怎麼就沒發現他有這種屬性？還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或許不理他，過一會兒就恢復正常了？

想著想著，眼角餘光瞥見一隻蜷在牆縫的薑黃色小貓，縮成一團彷彿毛線球般。好像很好摸。

順著思緒就蹲了下來，近距離看著小貓。

「啊……怎麼這麼可愛……」嘴角的弧度悄悄上揚，感覺整個人都被療癒了。

「喜歡貓？」似乎是沒看過我這種樣貌，他好奇的開口。

「喜歡啊！貓的姿態很優雅，不自覺間還會散發出慵懶，有時又會對人撒嬌，而且……」很像你。但後半句被我生生壓住，開玩笑，怎麼能真的講出來？就算要說，也不是現在。

他對我突然的斷句明顯不滿意「而且什麼？」

「沒什麼啦！對了，要不要幫牠取個名字？」

「之後大概不會再見到了。」

「嗯，可是沒關係。」我知道他想提醒我，我們此刻身處異鄉，這隻貓終究是過客；我也知道，即使還能遇見牠，我或許也認不出了。

但我仍想為它取名。

看牠這樣子，大概是被棄養的流浪貓。每個生命都是平等的，即便是無法發聲的植物、語言不通的動物，也不該被如此對待。所以儘管只是些微的溫暖，我也想給予。更何況……這隻貓可是我和他第一次單獨散步時發現的，很特別。

「……那你想到了嗎？」看到我的堅持，他也不再說些什麼。

「這個嘛……你覺得呢？」

「小黃？」

「那是狗吧？！」

「薑餅？」

「你會害牠被吃掉！」

「不然你到底想怎樣？」接連被否決幾次，他也漸漸失去耐心。

「我只是，希望牠能因為這個名字獲得好運，脫離現在的苦難罷了。」

「其」

好長一段靜默後，打破凝固空氣的是一個單字

「嗯？其？什麼其？」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期望、奇蹟，你不是想讓牠多點運氣嗎？反正音都一樣，就用我的其字。」

一臉淡漠說出這句話的他，內心也如此淡漠嗎？不，我不信。這麼久以來，我也不是木作的，自然發現了－他藏在冷淡下的那些全是柔軟。不論是邊毒舌邊口嫌體正的幫忙，在我脆弱時的默默守護，亦或是對週遭事物的那份溫柔，也許不甚明顯、也許隱在寒冰般的面容下，但是千真萬確的存在，溫暖著他身旁的人。

「喂，這你也不喜歡？好歹我也算發現者，用我的名字不為過吧？」他的語氣裡藏著幾絲因為我遲遲不答而生的不滿。

我莞爾一笑「才不呢，不過……我要叫牠其其！」

看著我臉上帶著玩鬧的笑，他彷彿被感染般，嘴角忍不住勾起弧度。

 

 

 

-

啊......這篇有點爆字數,不過希望大家會喜歡啦!

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分類呢,這將會是一系列中的序曲喔,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