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有是一片神奇的大地,以種類繁多的野生動植物資源和壯美的風景聞名。

但南非又從來都不是一個只有動人風景的地方,這裏有故事,野生動物間的,人與人之間的,當然還有最特別的——人與野生動物間的故事

Lawrence Anthony就是一個一生都在譜寫故事的人,也許你不認識他。

他有很多名號,國際環保主義者,探險家、作家、野生動物專家...他的文章被翻譯成許多語言,傳記被賣到許多國家。

但如果你問南非人Lawrence Anthony是誰,他們只會告訴你:Lawrence,是個“象語者”

Lawrence生在南非,長在南非。不像很多動物專家一樣,他出生在約翰內斯堡,那裏幾乎就是個普通的城市,他除了動物園裏動物和家中的寵物實在沒怎麼近距離接觸過野生動物。

與大型野生動物相處的神奇畫面,也只是別人口中的傳說而已。

20多歲後他開始從事房地產開發業務,隨着團隊去各個國家實地考察。他去的地方一般都是有着大片荒原的鄉下,也需要和很多南非原住民接觸。

在雲遊鄉野的那幾年,他見到了很多四隻腳的大型朋友,但同時也見證了很多起獵殺。

當那些迷人的大傢伙倒在人類的槍口下時,它們無助的眼神和同伴的哀鳴讓Lawrence無法安心睡眠。

它們是多麼的無助,而我能做些什麼呢?

Lawrence從那時起開始沉迷於野生動物的研究,他想總有一天要建造一個保護區,自己來守衛野生動物自由奔跑的權利。

這個想法一直縈繞在Lawrence的腦海裏,直到一天他遇到了一個人。這是一名自己來南非旅遊的女士,他們在打車時發現倆人竟恰巧住在同一家酒店。

Lawrence 和妻子Franoise

兩人發現彼此談得很來。他們都大膽,勇敢,喜愛動物。而女士更發現Lawrence是個能爲了自己的理想奮不顧身的人。

這位女士日後成爲了Lawrence的新娘,而他們的新婚禮物也許是世界上最瘋狂,又最慷慨的:

90年代初,剛結婚的夫妻倆一拍即合,他們賣掉了所有的家當,從當地祖魯族的酋長手裏買下了一片環境良好,面積極其寬廣的荒原。

他們將從頭開始,把這裏建立成野生動物保護區。

那片土地有5000英畝,夫妻倆只在草原的邊緣佔據了一個極小的角落。他們搭起了木屋,過着物質需求極低的生活。而剩下大部分的錢都用與保護區的維護和管理。

1999年是改寫Lawrence人生的一年。

他和妻子突然收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非洲最大的自然保護區——克魯格國家公園。工作人員焦急地和他說,國家公園附近有一個象羣受到了偷獵者襲擊

這些受到驚嚇的大象們暴躁而驚恐,也許是認爲棲息地已不再安全。它們發瘋似的衝出了周圍的護欄,給當地的居民造成不小的恐慌。

公園管理人問Lawrence能否收留這些大象,否則它們很可能會在2天后被處死。

Lawrence眼前突然又閃現着年輕時那些死在人類槍口下的大型動物們,想起讓他無法入眠的夢。

他甚至都沒有考慮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錢去收養大象,就在電話裏連說了 十幾個“yes”

接下來的24小時裏,Lawrence幾乎是發了瘋一樣的在網上籌集善款,而妻子則不停地打電話安排能將象羣運輸過來的人力和物力。

24小時夫妻倆完全沒閤眼,幸運的是募集到的錢終於夠他們購買大型圍欄,這是爲了防止象羣入住後再次跑出保護區做準備的。

妻子那邊,國家公園支援的車隊也已經安排好。

其實兩人從來沒有飼養過大象,這將是他們保護區迎來的第一隊象羣。

但現在不是談經驗的時候,當時南非有限的資源下,如果他們不願接受這些大象,它們無疑是死路一條。

“我們甚至都沒有親眼見過大象,但在生死麪前我們倆只能爭分奪秒,我只想救它們。”

當Lawrence終於熬過了長夜,次日清晨興奮的回撥國家公園的電話時,更糟糕的事情卻從聽筒裏傳來:

昨夜,由於大象嚴重威脅了村莊,管理員沒有選擇的射殺了象羣的首領——一隻德高望重的母象

這使原本就焦躁的象羣更加不受控制,而現在的狀況是,他們會在下一次襲擊時再次射殺大象。

“我們不能再等了”,Lawrence對妻子說“大象會被殺光的!”

在匆忙中,他們沒有繼續等應該來支援的車隊。Lawrence借了幾輛大卡車全速趕往受到襲擊的村莊。

當他們趕到時,才親眼見識這的景象有多麼震撼和可怕。足足有8只大象,在村子周圍急躁的遊蕩。它們平時有多麼溫順,現在就有多麼危險。

領頭的那隻正用鼻子甩着村民房前的工具,8頭龐然大物一起走動的震顫讓脆弱的民居快要撐不住了。

一杆杆獵槍還是對準了失控的大象,子彈上膛一觸即發。

“不——”Lawrence跳下車瘋狂的向象羣那邊跑着,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成爲憤怒的大象發泄的“靶子”。

他請求管理人員再等一等,給他一點時間。在Lawrence的眼裏,他雖然沒親眼見過大象,但他有一種感覺,既然它們懂得害怕,那沒準它們也能懂得其他的感情。

Lawrence,這個高大的男子站在象羣前不到10米的地方,顯得那麼渺小和無力。他認出象羣現在的首領,把自己調整到了它可以看清自己的地方。

Lawrence輕聲招呼着它,持續做出“放輕鬆”的動作,然後他唱起了歌,那種輕柔的,類似於搖籃曲的歌。

他怪異的行動並沒有讓管理員安心放下獵槍,但就在一人八象幾分鐘的“對峙後”,他們從瞄準鏡中驚異的看到那隻新上任的象羣首領竟在Lawrence的勸說下漸漸冷靜下來,而其他幾隻大象也都跟着不再躁動。

這竟然只是因爲Lawrence那“可笑”的歌聲嗎?

他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個認知是:只要得到新首領的信任,就能使象羣穩定。

當晚,在麻醉劑的幫助下,象羣終於被運回了夫妻倆的保護區。而Lawrence的“象語”生涯纔剛剛開始。

和一羣多次受到傷害的野獸做朋友是幾乎不可能的事,雖然大象們被送入了保護區,但Lawrence看得出它們並不想呆在這。

甚至在一個雨夜,大象合力拔起了一根9米高的大樹。它們用樹幹砸開保護區的電網逃跑了。

這花了夫妻倆10天的時間,和大量的錢僱傭直升機和越野車去周圍尋找它們。在再次將大象們引回家後,Lawrence想再試試能否和象羣進行“對話”。

他記不清有多少天自己不再回木屋睡,他每天呆在象羣的周圍,隔着一段距離與大象們說話。就像對小孩子一樣,Lawrence給它們講故事,唱歌,吹口琴。

一天接着一天,一夜接一夜。

Lawrence說:也許它們不會再相信人類了,但我想讓它們至少信任我這個人。

某個早上,妻子還在做早飯,Lawrence激動地衝進小木屋。他用已經沙啞的嗓子喊着

“奇蹟發生了!奇蹟發生了!”

他熱淚盈眶的和妻子說,那隻倔強的象羣首領,剛剛走到了電網旁邊,它能舉起巨樹的鼻子穿過電網的縫隙。

輕輕地,非常柔和地撓了撓Lawrence的手背。

這隻頭象被取名爲nana。它和同伴們自那天起再也沒有想過逃亡。究竟是什麼打動了它,作爲人類我們不得而知。

也許是Lawrence的歌聲,也許是他碎碎唸的故事,也許是發現這個同樣揹着獵槍的人類從未將那根鐵棍子對準過它們。

但我們都知道的是“象語者”做到了,他成爲了象羣信任的那個人類。

它們能聞得出夫妻倆的氣味,當夫妻倆去看它們時,躲在叢林裏的nana和同伴們,居然會從茂密的樹叢深處趕來與他們打招呼。

對待大象是如此,對待其它動物也是如此。

Lawrence在20年來,一點點的將這些大型動物安置在了自己爲它們設立的“天堂”裏。其中就包括他拼命從戰亂中的巴格達動物園拯救出的35只大型動物。

到了2012年,這片曾經的荒原已經成爲名副其實的動物世界。Lawrence夫妻的大草原上生活着21只大象,其中就有nana羣落的後代。

犀牛,豹子,長頸鹿,斑馬,鬣狗,鱷魚,羚羊....還有350多種鳥類。

Lawrence已經成了世界級的動物保護專家,他偶爾會出差,也有了更多的員工。但只要有空,他還是會在電網那頭呼喚nana,它們也總會趕到。

野生動物的有時很脆弱,但人類也並不是堅不可摧的生物。

2012年3月,前往南非德班工作的Lawrence突發心臟病,於當天逝世。

重大的噩耗傳來,妻子接到電話時幾乎要暈倒過去,他甚至沒來得及和大家說再見啊...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妻子只能在悲傷和忙亂中準備丈夫的葬禮。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Lawrence去世的第二天清晨。妻子收到了護林員的緊急來電:

有一羣大象正向着夫妻倆所住的小木屋的方向趕來!

nana帶領着夥伴們正走向Lawrence的家

這是非常反常的事情,大象們幾乎不怎麼從樹林裏出來,它們在這些年中也就來過小木屋幾次而已。大象們要做什麼?所有人都非常費解。

而遠方氣勢洶洶的象羣們在nana的帶領下,在小木屋前站住腳,在驚訝的妻子面前,這些優雅的,端莊的巨大動物,將它們的鼻子指向天空,長長哀鳴聲從它們中間傳出。

妻子知道,這是大象哀悼同伴時會發出的聲音,它們就像在哭,它們也一定知道Lawrence不在了。

這些看似笨拙的大傢伙,穿越了幾英里的草原,經過將近12小時的遷移,只爲了從叢林深處趕來紀念它們的人類朋友。

在nana的象羣到達第二天後,另外一隊大象也風塵僕僕的趕到木屋前。

他們救助的21只大象,全部都趕來了。

它們每隻臉上都帶着那種焦急、哀傷的神情。那神情就像10多年前同伴倒在人類槍口下的悲憤。

它們的眼睛裏分泌出一些深色的液體,那時大象在感到壓力和緊張時會有的反應。

而今天,這些液體讓大象看起來像在哭泣。

示意圖

默默佇立了許久之後,21頭大象開始默契的列隊。然後再一次,它們仰天長鳴。

21頭大象,接連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

沒有人明白大象們是怎麼知道Lawrence去世的消息的,但就是在幾英里外的地方,它們被一個“外族動物”的死亡召集,不容分說去見這位朋友,去爲他舉行在自己物種最高級別的“葬禮”

就像當年Lawrence,飛奔到村子裏時去救它們那樣。

象羣們又陪着Lawrence的妻子在小木屋旁待了1個星期左右,這些日子,它們就住在離木屋不遠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木屋和Lawrence的妻子。

妻子在屋中泣不成聲,但她也在這一刻感到了無比的安心。現在,由她接管着龐大的保護區。

而她知道當她長眠時,它們也一定會趕來...

因爲象語者用的不是任何語言,而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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