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二點整,一夥人匯集於宇智波老宅內,包括十個忍者學校的孩子,有幾個還是紅的學生,一副膽大包天的模樣,一面嬉鬧一面啃蘋果糖。

「好,既然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卡卡西說完,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來,慵懶地監控著全場。

孩子們尖叫一聲,高喊剪刀、石頭、布!你是鬼!歡樂地散開。月光清清楚楚照亮著所有人在院中的身影。

平常得翻窗溜出門的小孩,現在可是「奉火影之命半夜過來玩遊戲」,樂的跟什麼一樣,只有一個瘦小男孩黏在卡卡西身邊,抓著他的袍子,僅僅探出眼睛。

 

「怕嗎?」卡卡西摸摸男孩的頭,對方於是又往他掌心鑽了一點,「待在我旁邊,沒事的。」

「這是怎麼回事,卡卡西老師?」鳴人站在卡卡西斜前方,完全是護衛的位子。

 

我站在對應他的位置上,心想,好吧,就這點來看,把六代火影交給你保護我也是認可了。轉念又想我是完全沒立場說這話的。

無間斷傷害卡卡西的人,就是我。

 

「是踩影子遊戲。」

只見月色將小小的影子們拖曳得長長的,孩子又跑又跳,企圖踏中夥伴的影子。

 

「三更半夜玩踩影子?」鳴人看著身前地上,自己的和卡卡西的陰影。

「這孩子發現的,你仔細瞧,鳴人,說不定我們也會看見。」卡卡西盯著滿場跑的小影子,「他說晚上偷偷進到這院子玩踩影子時,數著數著,就會發現影子多出一條。」

 

金髮青年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我感覺得到。

 

「已經很多人看到了,那個影子比其他孩子大了不少,很靈活地穿梭在眾人裡,似乎想跟大家一起玩。」

「喂老師」鳴人聲音開始有些打顫,「你知道我最怕這個了啊!」

 

突然的,小忍者間竄出一陣驚叫。

「影子!」

「是影子!」

「多了一個人!」

卡卡西立刻站起來,面前的身影也一下子拉長了。

「剛剛我數過了!是十一個影子!」

「火影大人!」

「都冷靜點。」

「是!」全員極有默契的站定,專心一數,八十,不多不少,十條影子。

「咦?」

「怎麼會!」

「怪了,剛剛明明有一個影子在我們倆中間!」

「我也看見了!比我們高!頭髮豎起來像這樣!」孩子比劃著,卡卡西皺眉。

方才那一晃眼間,確實覺得影子數目比實際人數多。

 

溜回卡卡西身邊後,我定睛瞧著他,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諷刺的響亮,我不去思考我究竟還有沒有心。凝視著他的時候,我覺得有,如此足以。

 

孩子們又壯膽玩了一回,這次倒一切正常。看卡卡西抬起手,鳴人會意,牽過瘦小男孩站到院子中央宣布遊戲結束,現在由他和鹿丸與暗部大──說到這時還故意加重語氣──分別送大家回家。

狐面後的雙瞳瞥了鳴人一眼。

「幹嘛瞪我?」鳴人嘟嚷,「卡卡西老師明明說你回村就要向我報到的。」

「如果你升得上隊長,『的話』。」黑髮的暗部涼涼地扔下一句,而後回頭警告道,「卡卡西。」

──別又熬夜。

「曉得了,不會逗留太久的。」火影大人擺擺手,目送眾人離去。

 

頃刻,偌大庭院裡就剩下我們兩人了。宇智波帶土,和旗木卡卡西。

世界之大,竟幾無我倆容身之處。一步一退,一步一退,我們只能回到這初始之地。

櫻花樹早於年歲更迭中化為枯枝殘葉。卡卡西就這麼緩緩走進庭院,讓月光由側上照映下來。

銀藍色六代目羽織貼身裹住他,斜斜的影子靜如止水,就在他左手邊地上,看上去,僅有袍底微微隨風擺曳。

 

「還有誰會佇留在宇智波家的庭院裡?」

我聽見他低聲自語。他的髮給月光敷著敷著,鍍上了薄薄鱗粉。

是你嗎?帶土?」

「或是,小時候的帶土?那個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被迫沉溺於仇恨中的小小少年?」

 

我驀然地感到被強烈的寬恕洗淨!

對他的渴望讓我靈魂都發痛──我渴望過救他,渴望過狠狠打碎他,渴望過折辱他,渴望他消化我的恨意──現在又渴望他來修補我,讓我重新完整。

讓我完整。但這些年,有誰在意過他是否完好無缺?

 

「你想跟大家一起玩嗎?」

他又問,語氣是我無法想像的溫柔。

「你想,跟我一起玩嗎?」

 

我以為自己會流淚。

花了許許多多個夜晚,佈了這些局,我終於把他吸引到這充滿宇智波的查克拉餘燼、宇智波的魂魄、宇智波的記憶之處。

我伸出半透明的手,現在,我雙臂的影子憑空映照於地面。在我的地盤上,月光也必須有魔力。

 

卡卡西就那麼站了一會兒,彷彿用全身去感知這塊土地。心意相通是牽絆是詛咒是同歸於盡的捷徑,也是重啟新生的捷徑。從沒有人像他一樣全然敞開的接納宇智波一族,沒有人。

 

忽然地,他呼出一絲寒氣。

 

卡卡西反射性睜開眼,低頭往左瞧去,地面上除了自己的身影外,多出來的那條影子此刻正緊緊貼在他背後,和他的影子重疊在一塊。

一股深沉而虔誠到令人於心不忍的愛包圍住他,感覺如此熟悉,暈透沁染著全身,就像那愛哭鬼的眼淚。

影子的雙臂,此時看似環繞於卡卡西的肩膀上,形成一個深深擁抱的姿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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