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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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起哈韓哈日的娛樂體系,我想再早一點來說是哈港吧。

我介入的時期是80年末開始,其實當時是不知道差別的,看著港製電影聽著國語配音從來也沒思考有什麼不同,一旦有港星登台,旋風魅力都令人招架不住,嘲笑著港星國語說很差,但廣東話我們可更不熟,頂多學譚詠麟哼唱「這陷阱、這陷阱、偏我遇上」或是梅艷芳「Why Why Tell Me Why,沒有辦法做乖乖」,還搭配墊肩強大的審美觀(只能說時不我予了)。



那時的廣東歌雖說部分來自日本流行歌曲,演唱者的架勢卻很有一翻歐美滋味,詞意總是直白明確,發音唱腔也都是滿溢草莽式地到位,像大塊圖彩的野獸派般,有股生猛力道,快感爽度幾乎是類比當時喜歡的陳小雲、陳百譚、陳一郎..那樣的絕對嗓音。

弔詭的是,就連譚詠麟、梅艷芳這般的巨星,改口唱起國語歌,還是略顯水土不服,儘管丰姿依舊,絕大歌曲沒廣東歌那樣施展奔放,是時代浪潮轉型的預告嗎?不久之後,離開高角度髮膠系的繽紛年代,97大限的話題浮出以後,焦慮如影隨行,感染著流行文化,倒是小時候跟著媽媽聽的那張黑色專輯「之乎者也」的羅大佑反而去了香港,創作轉了一個方向,我有些迷惘迷惑,但也覺得有點迷人,不懂「皇后大道東」的諷刺,「東方之珠」卻又寬闊地相愛起來….

1991年他唱:「每一滴淚珠彷彿都說出你的尊嚴」

1992年她唱:「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場」

她是艾敬,暫且形容為跩版陳綺貞,代表截然不同的心態者們,醞釀未知的正面對決。

這一長串時間軸的故事中,我還是個只熱衷港式飲茶的台妹,覺得周潤發和周星馳很好笑,卻從來不看港劇,直到學人讀起村上春樹、看了王家衛的「重慶森林」,香港之於我,才正式啟了一些化學作用。

還沒等到1997,那個一開始我以為心智有些問題的女子王靖雯,帶著字正腔圓的國語進軍台灣歌壇,此人不港,來自北京,走紅之際順便造就小紅苺唱腔歪風,我在另一張她改回本名王菲之後的廣東專輯「Di-Dar」才為她傾心,但說是為她傾心,怎麼其他舊作卻沒被打動?這才驚覺文字眩惑之深,原來我愛的不全然是她,而是那些隱身其後的港味詞人,近乎癡情地端出嘔心之作,我咀嚼那些詞藻,愈嚼愈有滋有味,就連日常的平淡都想一窺究竟,如同夜幕來襲華燈初上,我心總因那美感悸動,在當時當刻想哼起爵士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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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式形容詞和一般中文無異,只是在挑選應用、排列組合別於我所熟悉的邏輯,正巧和2000年以後崛起的小清新對照,同樣用詩意眼光跳脫現實的筆法,像清純學生和成熟大人在對話,兩種款式都令人醉心,但年過35,共鳴多在後者。

早先只從王菲開始聽,慢慢提領其他歌者:陳奕迅、盧巧音、彭羚、許志安、莫文蔚…..,每當聲線撥動心弦,細看詞意陳述,陷落於城的浪漫蔓延,千萬種情節栩栩如生,好似不經意跌進他人小說,那麼作者是誰?多次追究,才私下擬了四大才子的稱呼,純粹想表達還時興「勁歌勁曲」至尊、叱吒排行形容的那年代。

林夕、黃偉文、李焯雄、周耀輝,僅是我記憶的順序,才華,難分軒輊。

廣東詞、國語詞,常有人說還是粵語版好,我偶發偏愛,多數無法招架,例如陳奕迅的「十年」、「明年今日」,同樣出自林夕,我好似看了一場李焯雄般的「雙城故事」,想著陳小霞的曲調這般揪心,陳奕迅又另行演唱「last order」,固然旋律特別,但黃偉文的絕妙好詞怎能如此口語又突破,全然都會景象映照,讀心讀情,街頭男子落寞背影彷彿觸手可即,而女子的愛情寫實,又被周耀輝魔幻復古的「蘇麗珍」給網羅,美麗有幾多?

好個美麗有幾多?美麗交集在他們筆下的香港,形形色色,似是烈酒涼水,繁華冷冽。

這讓我的香港行有了踏實的嚮往。

(下半場。)

期待與你逛三十步的街

黃偉文/萬人迷/達明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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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和老友們出遊,巧的是彤一樣懷有身孕,遇上馬年,我與她與未出世的次子,三匹馬一同住在荷里活的一間好萊塢酒店,我很喜歡這裡的主題佈置,非常符合香港(曾)是東方量產電影的最佳代言。

有趣的是,這裡位在一個微斜坡上,(說來這裡的房子好似都隨坡度而居,險險令人驚,但既然都經歷這麼多年無事,來之安之吧。)我們從機場排了計程車,輪到招呼我們的,是位白T牛仔褲、看來還真不折不扣古惑仔形式的少年郎,以東京甩尾之姿操控方向盤橫衝直撞,巷弄間快速切換,等不及紅燈的時候索性開上行人道,此時港片的幽默忽然現實了起來:「先生你一秒幾十萬上下嗎?」、「先生你貴姓啊?」

直到靠近旅店,速度才略緩漸停,接著他表明附近施工中,繞過去不方便,讓我們走一小段路到達目的地,「大約走三十步就到了」,我清楚聽見他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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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是單行道 不准往後掉 只能往前跑 下一秒就像預告

李焯雄/Alive(我的自由式)/莫文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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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樓林立的彼岸,維多利亞港唯美夜景裡,海浪聲響中略帶漂白水氣味,我們坐在渡輪偌大座位區的其中,在接近靠岸的時候,那暈黃港邊的大叔不搭調地穿著水手服,上岸後彷彿又回到另一種居家香港,汲汲營營趕場。

如果巴黎給我的感覺是整個城市就是一間咖啡店,香港大概就是一間辦公室,很高速地行徑著,加上確實國際化,歐美臉孔不計其數,步調的快,還有點像略略調了一點縮時攝影般,特別是蘋果專賣的滿溢人潮來往。

前份工作偶爾會和香港同仁聯繫、或是協力廠商來自香港,如同日本同仁有時現身台北辦公室一樣,那差異總是立見(即便都是亞洲人),我憶起E-mail中的口氣,猜測與我對話的女子Ida,在哪一棟大樓裡、過著怎樣的城市生活?在新與舊之間的切換如何自處?對台北又是怎樣的想法?

過去曾有友人提到不排斥海外工作,香港是首選,一是近、二是香港摩登,我想,見多才能識廣,但我與友人也失去聯絡多年,恐怕像「下個星期去英國」那般,我與她業已改變,曾經談論過的夢想確實朝向不同方向開始延伸、前進,不再交會。

已失去情感面的友人還會見面嗎?即使相見也是尷尬吧,我猜她怕。近年不乏同性友人怕再見我,約好了時間,臨時編了理由退卻,就再也沒下文,我偶爾會想起一些些往事,想著有時的當時當刻,我總要自己特別記住對方的模樣,或許那一種分離預告吧,預告我們的人生之路,從此單行道。

讓這一首解構擁抱的詩 感染這誤解愛情的城市

林夕/詩人的情人      /方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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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短短幾日,不巧遇上雨夜,於是我們上太平山以後,是霧茫茫的水氣籠罩,濕冷中隱約透漏的夜色,只能用臆測描繪全貌。山頂還是熱鬧,有蠟像館,有商店,遊客如織,當然也充斥著陸客嚷嚷之音,我們躲在連鎖咖啡店的一處角落稍事休息,圖個清靜。

多少會比較起上海,那種一會兒傳統一會兒現代的並存,港邊江邊的徘徊,奢侈的精品大道、購物商城,可以想見以往港人的驕傲睥睨,雖在過去無緣親眼見識,倒也可從如今崛起的中國人身上略知一二。至於輪到深入巷弄內,又是另一款清秀,多了人味的情節,我好像走進歌詞們給我的想像世界:例如生猛寫實的生活,在澳門牛奶公司清一色急切切的男服務人員身上展現,快速點單快速上餐、水杯一指一杯地端上,不怎麼管端莊儀態,我把這視為一種家居自在,吃食進度請掌握時間別太哆嗦,這是港式的一種市井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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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那些道地的街邊燒臘店,時光凝結在舊有港片,許冠文一貫的幽默、諷刺、反省中,或是港式提味的西式甜點店,排隊的曲奇店也好、知名的蛋塔店也好,彷若西洋風的街名路名,帶點氣特情調,即使是如「月滿軒尼詩」淡如檸檬水的愛情電影,都能引發後韻。

我也喜歡擺花街這種明確的指示,不似台北幸福里、幸福路,很難說這裡面是否100%幸福。

夜了,我們搭乘的士回旅店,雨水模糊了街景,氣氛突然王家衛了起來,想想凡人很少能如電影人物那般活著,說起太文藝腔的對談語句不免矯情,如需浪漫,不如就點首歌吧,「我送你情詩就靠這林夕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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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喝一杯會吐血的香檳 在喝醉之前擁抱你

my little airport/讓我搭一班會爆炸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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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生猛如重慶大樓,我們沒去那據說很有意思的手扶梯,洶湧的人群更顯擁擠,特別有一種鑽研向上的茂盛生命力,過馬路的時候,刻意比擬了一下當年風靡一時的「賭神」,劇中落魄之時化名朱古力的周潤發,被小刀劉德華,遺棄在街邊的模樣,周潤發身形高大,該場戲著整套西裝,瑟縮蹲躲在行人道柵欄旁,很驚訝那感受猶如10歲男孩正在受怕惶恐,原來這場景如此真切,就連我是個成人也怕被淹沒。

人潮泉湧的還有蘭桂坊,12月中,聖誕佳節氣氛漸濃,滿坑滿谷幾乎是西方面孔,還多了耶誕裝扮,好似大舉租場,沿街開趴,熱鬧繽紛。然而我不甚習慣當晚時空,許是洋人太多,許是我對「孤男寡女」印記太強,遍尋不著Kinki和華少身影,繁華中有那麼一點缺憾,有那麼一瞬還以為來到曼谷步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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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心嚮往的非常港式的暴烈情感,就用「我的小飛機場」那首沒有正式邏輯的可愛搖滾唱腔來彌補吧,與Tizzy bac相對而言,雖然皆是我難以理解的思緒語氣,不過每每逗樂我的卻是前者,「我想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吧。

會不會整個時代只有一個告白 誰不愛過不存在

周耀輝/愛愛愛/方大同

初次遊港事隔將近一年,如買了喜愛的筆記本,遲遲未去翻閱使用,又分心別處發夢,期間我去了趟紐約、台北升起太陽花,添好運開了分店,在職場上拐了一個彎、又再迴轉,我的世界如常封閉打轉,直到十月圍城雨傘革命,香港的歷史新頁是現在進行式,令人不得不再張望翻閱,幾處佔領地,平日是匆匆繁忙,如今激起訴願火花,警民衝突以外,內裡更牽扯起複雜敏感神經,隔岸關注,不免心驚,是時代浪潮轉型的預告嗎?焦慮飄洋過海,我亦逐筆記下。

港人不似台灣煽情風格,譬如「愛台灣」這事會處處掛嘴邊(但那也沒什麼不好),抗議布條中,藍儂老師不變的哲思教誨,「You may say I'm a Dreamer」忽然高懸,一般時候我們嬉皮式地拿來說世界和平、We are the world,此時竟有幾絲「雖千萬人吾亦往矣」的悲壯,然事體總有兩面,有支持感性、同樣也有質疑反對,但,誰都有表白的權利,即便時代不允許,所以誰說港人無情呢?誰說他們對城市的愛不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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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場。)

因此遊記也就這麼拖了一年,還是要謝謝從小認識的國中同學及其友人,為人妻、為人母後還能空出時間一起出來走走,我好喜歡我們拿了行李就直衝添好運大啖飲茶,覺得食物不僅美味,還覺得結識至今,自己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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