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中生活一直是人生最青春的時期。當時已經脫離了國中的不成熟,但也尚未被成年的責任給束縛,同儕間做什麼事都憑著一股幹勁,彷彿只要有滿腔熱血,就能無所畏懼。就連談起戀愛都像偶像劇裡有模有樣的,好像說了我愛你,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

 

只是當人家的高中生涯都在聯誼談戀愛、打球打電動時,李赫宰就一個人靜靜坐在教室裡看書,有時是預習教科書,但更多時候都是看法律系的相關書籍。可能出生在律師家庭的關係,似乎也理所當然地從小就被家裡往這條路安排,沒人問他想不想要、辛不辛苦,就拚命往他身上灌輸想法,與其說夢想是律師,倒不如說他只能當律師。

 

但就在他以為高中生活也會這麼平淡過去時,遇到了李東海。

說是遇到也不太對,畢竟在那之前他就常聽過李東海的名字,在學校裡大概沒有人不知道他。

 

「聽說了嗎?李東海好像又遲到了。」

「啊啊,是跟隔壁高中的打架了吧。」

 

和大家知道李赫宰是每學期考試校排都第一的資優生不同,大家所知道的李東海,是個考試都低空飛過,一個禮拜有四天會遲到,上課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好像只有體育成績比較能看,也常常和校外人起衝突,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不學好的壞學生。在辦公室裡經常能聽到老師們在談論他,但似乎因為他的家庭因素,所以學校方面只能口頭勸導,只是效果不彰,讓老師們頭痛,已經打算採半放任狀態了。

 

他們兩人雖然同年級但卻不同班,再加上李赫宰對讀書以外的事情沒有太多興趣,所以雖然常聽到李東海的名字,但一次也沒見過本人。

 

那天身為班長的李赫宰為了等一個遲交作業的同學,所以第二節下課才把作業收好送到辦公室。

 

「你呀,說說看,今天遲到的原因是什麼?」一打開門,就聽到主任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在跟他前面的男學生說話,「扶老太太過馬路?幫助被搶劫的小姐抓搶匪?還是腳踏車又壞了?」主任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辦公室裡的每個人聽到,只是大家彷彿見怪不怪,沒有人特別注意他們。

「嘿嘿,主任別生氣嘛、」那個男生是背對他的,所以李赫宰看不到他的臉,從背影看來有些纖瘦,潔白合身的襯衫勾勒出腰身,透著張揚的味道。他的聲音也比一般男孩子清亮好聽,「今天上學途中看到有隻貓受傷了,所以我就把牠送到醫院去了--」語氣帶點撒嬌,卻不會因為他是男孩子而讓人不舒服。

「真是…」雖然明知道眼前的男孩在說謊,但是看到他乖巧討好的樣子就氣不起來,又看到男孩晶亮的大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想到他的家庭忍不住嘆口氣,揮了揮手,「算了算了,先去教室吧,不想上課就給我寫悔過書來。」

「是!謝謝主任!」男孩得令後就認真的鞠躬,還做了個軍禮,才笑著轉身。一轉過身就剛好和李赫宰正對面,他也才看清男生的樣子。

 

比起校園裡普遍帶著厚重眼鏡的書呆子,或是在操場上奔跑而曬得黑的運動男,眼前的男孩乾淨的樣子說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王子也不為過。男孩身後大片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白皙的小臉上一雙水潤的大眼正認真地看著他。李赫宰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皺了下眉,男孩像是知道他的不耐煩一樣,將雙手在後腦勺交纏,彎起眼、勾著唇角吹著口哨從他身邊走過,離開辦公室。

 

「唉…要是東海那小子有你一半認真就好了。」在李赫宰把作業放下時,主任突然開口,還帶著嘆息。李赫宰頓了下,第一個想法是原來那傢伙就是李東海啊,第二個想法是其他人怎麼樣關我什麼事呢。

 

在李赫宰十七年的人生中,幾乎都完美扮演著父母、老師眼中的優等生、好寶寶。上小學後就能獨自一人在家,完全不需要保姆也能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功課也不需要人家擔心,直到現在都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

 

所以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和那種書讀不好、又常惹是生非,甚至被貼了壞學生標籤的人有交集。

 

那是他和李東海的第一次見面,但李赫宰並沒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李東海和其他同學並沒有什麼差別,李赫宰不會特別去記得,回到教室後依然繼續準備著他的課業。

 

 

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吧。

在知道這個人之前,就算在同一間校園唸書,你也不見得會見上他一次,但認識這個人後,似乎走到哪都會碰見他。

 

李赫宰現在就有這種感受,這個禮拜遇到李東海的次數明顯增多,僅管他和李東海並沒有說到一句話,但李東海就是會對他笑得特別好看。

 

 

教室裡電風扇吱呀地轉,卻吹不走因為梅雨季而顯得悶熱的天氣。

資優班比普通班多留了兩節課,窗外開始下起間歇性大雨,滴答滴答地讓人煩心。班上幾個學生已經有些按耐不住,抓著筆但心思沒有在試卷上面。

 

李赫宰絲毫沒有受外界的影響,提起筆迅速寫下答案。其他人可能才寫到背面,他已經整張考卷檢查兩遍了。

 

放學時幾個朋友一起撐傘回家,大概是他不太和其他人交流的關係,再加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冷漠,同學們也因為他成績好而覺得有隔閡,導致李赫宰雖然長得好看、許多人崇拜喜歡,但一直是獨自一人。

 

他抬頭看了下灰暗的天空,將傘打開,擋開了大片天空和雨水,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皮鞋規律地踩踏在雨水上,李赫宰想著今天教的數學公式,雨傘一晃,便看到有個少年蹲在路邊,正摸著他眼前被裝在紙箱裡的小狗。

 

少年雖然撐著傘,但是雨傘大半給小狗遮了,他幾乎全身都淋濕,和那隻白色的小狗相比下,竟分不清到底是誰比較可憐。

 

李東海伸手逗弄小白狗的下巴,小狗也不怕生似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少年的手指。李東海沒有因為全身濕透而覺得不舒服,他將小狗給抱出皺爛的紙箱,放在自己的腿上。

 

「餓了吧?抱歉,今天晚下班了,沒來得及給你帶食物,不好意思啊,明天一定給你高級狗糧?」李東海帶著些歉意和懷裡的小狗說話,小狗的毛全身黏在身上,骯髒得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毛色,李東海卻不在意,揉揉牠的毛,小狗乖巧地叫了聲。

 

「你呀、和我一樣都是被拋棄的呢。」

 

李赫宰靜靜站在不遠處,雨聲很大,可是這句話清楚地傳入他的耳裡,那低落的語氣和平常見到總是對他笑的李東海不同。少年唇角微勾,眼裡卻是滿滿的寂寞。李赫宰不自覺地抓緊手裡的雨傘,指尖泛白。

 

李東海又抱了小狗一會,才不捨地放下牠,紙箱被雨水泡爛已經失去庇護的作用,於是他把雨傘放好,把小狗放進去,確定小狗不會再被雨淋後才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等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時,李赫宰才往前走了幾步,彎身,看著傘裡正瑟瑟發抖,全身狼狽的小白狗。他看著牠濕漉而無辜的漆黑大眼,彷彿也能看見那個同樣狼狽的少年,在自己的世界裡,正孤獨地等著誰。

 

下一秒卻好像看見了,同樣渴望著什麼的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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