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自:《說謊的女人》  作者:[法]蘇菲·瑪索   出版社:江蘇文藝出版社  版次:2010年8月第一版  本書簡介:蘇菲瑪索第一本書,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自剖在情感上的依賴與面對五光十色影星生活的種種真實感受。從愛人離去,牽引一連串往事,回溯過去的生活點滴:單調的童年、剛出道飾演的角色、內心的孤獨、起伏的戀情、往好萊塢發展的企圖、在坎城影展初遇一生的最愛……本書真實映照這位國際女星的摘星曆程……[連載內容]

蘇菲·瑪索

再回首我和他的見面,重新梳理我們之間的糾纏,也許冥冥中自有安排。

一隻手地搭在我肩頭,略帶分量,「彷彿一隻傳信的鴿子,兀自停落在那裡。」我回過頭,一眼認出了這個體形高大的女人。她頭髮燙著細密的小卷,像是剛從美髮廳里出來。現在的她看上去瘦了一些,但依舊溫柔而讓人放心。她從客廳那頭噔噔地走來,氣喘吁吁,她像一道閃亮卻不刺眼的陽光,照進我渾渾噩噩的生活,陡然把我從我習慣性的憂鬱麻木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一股暖流倏地穿過我身體,但我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我看著她,看著她興奮得滿臉通紅,喳喳地說著,唾沫星子不停從嘴角冒出來。她說話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他想來見我,就在今晚,馬上就到。事情似乎早就在緊鑼密鼓地籌劃著,而作為主角之一的我卻一直被蒙在鼓裡。似乎知道我過得有多無聊,似乎她深深的了解我,她幫助我振作起來,又向我拋出一個消息:

「他下一部影片,想請你加盟……」

呵,他嗎?我在心裡偷偷笑起來,像是驟然回到十來歲那麼輕鬆自在,還帶著點孩童的狡黠。他一定不知道,我曾經見到過他,儘管他沒瞧見我。

那段時間,我正住在尼斯,就是那個海灘上布滿了小卵石的城市。大大的岩石後藏著一間不起眼的小旅館,旅館四周滿是恣意生長的綠樹紅花,我就住在那裡。岩石地處峰迴路轉的拐角,下面是一片十字龍膽花。只要把旅館房間的窗戶隙開一條縫,就一整天都能聽到海濤聲。遠處,戛納電影節正在舉行,鼓樂齊鳴的轟隆聲也隱隱地飄進我房間。那時候,我正在尼斯劇院排演《馴悍記》。男主角是一個自大狂,儘管身上缺少男明星該有的性感,卻不影響他到處調情,顯示他的魅力。我好心好意為他配戲,做他的陪襯,原因不外乎他是男人,是這場戲的主角,是男一號,當然我自己也藉機給自己補補課,多學些表演的技巧。說實話,我接下這角色,完完全全是看在莎士比亞的面子上。對眼前這位搭檔的演技,我並不在意,恕我直言,他的演技不過馬馬虎虎,實在平淡得很。他要是拿出招蜂引蝶的十分之一的功夫磨練演技就好了。

幾位朋友找我去看今晚在影展大樓放映的一部影片的時候,我正穿著橡膠靴剛從海邊散步回來,為了不讓鵝卵石咯著腳,才想出這個法子:穿著橡膠靴,寧可鞋子泡在水裡,也要在沙子上走一走。我想那段時間我的臉頰和鼻子大概都被海邊的太陽曬得紅通通的,顯得氣色很好,充滿活力而又神情堅定。我知道戛納的影展向來是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萬人攢動,熙熙攘攘,男男女女都可著勁頭打扮,好一出風頭。我卻打定主意要素麵朝天地去影展,特意買了頂黑色草帽,好遮住我那疏於打理的雜亂直發。我找出一件圓點連身花裙,裙擺輕柔,穿著頗有飄逸的感覺。我套上一雙高跟涼鞋,鞋扣繞著腳踝一圈,剛好系住,這一雙鞋讓我一下子高了足足八厘米。在海邊散步的日子已把我的腿腳的線條塑造得很緊實,皮膚上留下了太陽金色的影子。

在影院我第一次見到了他。我那時看著他的感覺和像十二年後重看他沒有差別。第一眼我就對他滿懷莫名的信任和難以抑制的驚奇。儘管當時我還並沒有機會能結識他,但這又有什麼要緊的呢。坦白說,只在人群中的驚鴻一瞥我就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他坐在放映廳中央,前來觀影的人在影院軟椅間川流而過,他始終是目光的焦點。今晚,是他的影片的首映。他咬著嘴唇,一副緊張樣子。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和他的攝製組——影片的女主角總是特別出類拔萃,她也是今晚的榮耀所歸,不少人都是沖著她來的。

她長得比想像中的嬌小一點、也更秀氣——熒幕上人都會顯胖。她穿著素雅,看上去有點心神不定。黑色皮草長披肩散落在背後,襯出優美的脊背,皮草微微的顫動,披肩一點點從她秀美的玉肩滑落下去,露出更多白皙的肩頭和手臂。我就坐在人群中間,淹沒在一片黑禮服的潮水裡。那裡是當晚的貴賓區,是最適合觀影的座位。

我能看到他靜靜地坐著,雖然現在已回想不起來當時的點滴細節,但我能想像他用手擼頭髮的樣子,因為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動作。他的手不寬大,手指有些纖細,從禮服袖口伸出來。他肩膀寬闊,緊緊地糾在一起,難掩他激動煩躁的情緒。他上身穿著件厚厚的外套,在這季節穿未免太熱了些。我能感到他忽緊忽慢的呼吸和心跳,雖看不到他的臉龐,但我能猜出他無法抑制激動的神情,蒼白的面孔好像剛剛釋放恢復自由的囚犯,我想我能懂得。他是那麼看重今晚的放映,然而他深深明白,只要到場,就已足夠。

影片終了,燈光還沒亮,掌聲就已如潮水般不絕於耳。觀眾抑制不住興奮,叫好聲此起彼伏。我會心一笑,有人代我叫好真是太妙了。然後,他起立,轉向我這邊的觀眾,頻頻致意。但那天,他沒有看到我。

我像是循著一個通道,卻走進虛無里。這宿命的一面,或者也許這就是起跳前的屏氣凝神的那一剎。感謝上天的指引,感謝切分音前的那短暫的休止符,其實這首命運樂曲的總譜早已預見一切。我回到高高盤踞在岩石之上的旅館,那裡是我的城堡,我默默地把自己的破袋裝滿。我為自己少女的新生活建起了腳手架,雖然兩腳浸在鬆動的沙子里,但我仍奮力地加固那搖搖欲墜的腳手架。一切不可逆轉地往神諭的下一頁滑去。

在此之前,我的情人不止一個,我擅長在好幾個男人之間周旋,而他們相互之間對此一無所知,這似乎是上天賦予我的本能。我的情人們各有不同,其中的一個舊情人已經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他總是在等待,他等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出門,也等我長大。初次見他只是為了工作,那時候我只有十三歲。又過了幾年,我和他莫名其妙地重逢,他竟然還沒忘了我。是不是早年他就看上了如洛麗塔般的我?我不得而知。但在他眼裡,重逢時的我已然褪去了十三歲的懵懂和青澀,出落得越發有女人味。像他這樣「家內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的男人有他自己的謹慎。他每天掐著指頭算日子,老婆出門的當晚,他就摸上了我的床。

他算是得我歡心的,因為他喜歡做愛,技巧也不錯,我也承認自己樂在其中。他在我面前並不避諱他太太,有時甚至在床上正氣喘吁吁時,他會告訴我自己的太太褲子還穿三十四號[ 法國制三十四號相當於特小號。],說她特別注意保養,所以雖生過幾個孩子,但身段依然窈窕。他特意反覆和我提起上周末,他看到我在大牌製片人的游泳池與製片人並肩游泳,他在一邊當場就性奮起來,覺得特別刺激。我覺得這個段子一點兒都不好,甚至挺低俗,我膩煩極了。

那段日子,我的確過著百無聊賴、隨波逐流的生活。我好像變成一個不願動腦子的白痴,不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我都願意跟著做,只求別讓我自己思考就成。和男人鬼混,睡覺、抽煙、喝酒,一天天就這樣過去。有時我挺高興,除了男人和酒精,歲月在我身上並未留下什麼痕迹;有時我又覺得特別悲哀,傷心得要命。

但這樣的日子也沒持續多久,至多三個月吧,恰好是那年春季,一晃就過了。我很快就打發走其中一個人,他算是我第一個情人,可能也是最愛我的一個。我留下第二個,曾經的地下情,現在半公開了。第三個情人,打一開始我就厭惡他。其實,他只和我睡過一次,就在那次以後,我在河堤邊一連坐了好幾個小時,河堤上青草鮮潤,而我卻覺得身上沒一處不髒的,髒得讓我犯噁心。我恨不得舉刀把自己剁碎,讓我化為烏有;讓摸過我的手,讓他那東西,讓我對他的記憶,統統飄散。如果可以,我情願自熔化成鉛水,把一身的污穢燒得乾乾淨淨。

也就是這一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有個當電影製片的朋友把繆塞的《勿以愛情為戲》搬上了戲劇舞台。同在戛納時,他與我美琪酒店不期而遇,在最後時刻訂到兩個房間,一間小而便宜——應該是酒店用來應急的備用房間;另一間剛空出來,是個寬敞而稍貴的套間。他覺得這種情形十分有趣,還有意挖掘了其中的象徵意味,我們說笑了一陣之餘,他提議我住明星套間。我推託不掉,住了一夜。

這裡像是一座略顯陳舊的白色王宮,我住的是酒店裡最後一間套間。湊巧的是,那天我身穿一襲白色露背裝,一條緞面棉質工裝褲,脖子上戴著一條窄領圈作為裝飾。我走在紅地毯上,就像一個大個兒小孩,圍觀的人群和電影節貴賓都對我注目而視。清晨,大多數的客人還沉浸在好眠中,我躡手躡腳出來,跳進酒店空無一人的游泳池。游完之後,就把浴巾胡亂往身上一裹,就這麼渾身濕嗒嗒地穿過酒店大堂,光腳走過灰色化纖地氈,沒擦乾的頭髮和泳裝滴落的水落在地氈上,瞬間就吸收了。天氣很熱,熏熏的熱風讓我都忘了該把頭髮吹乾。我一頭鑽進電梯,酒店領班深色制服間夾著一個裹浴巾的我——真夠滑稽的。我光著腳丫站在電梯間里,兩旁是又厚又硬的鞋底。我的兩邊各站著一位身穿禮服的男士,他們是雙胞胎。站在他們中間的我顯得格外瘦小,我難為情地把濕浴巾又束了束,儘可能裹攏,好遮蓋裸露在外的胸口和腿。兩人穿著一模一樣的禮服,都滿面倦容,一呼一吸間都是高級雪茄的氣味和刺鼻的香水味。電梯停下,我到了。我上樓去換衣服,而他們則回去補眠。

我的那位製片朋友安排了我和他之間這次歷史性的會面。我們三人坐在酒店的露台上,位置是如何安排的已不記得。他說,曾在游泳池看到過我。我那時很年輕,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的眼睛卻看著別處,沒有看見他。不知為何,他當時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不著邊際地幻想著未來的事,這是他後來告訴我的:那一秒,濃縮了他一生的命運,或是什麼類似的玄機,總之,一切的一切全繫於這一秒。看命運如此神奇,我們曾以為彼此會錯過,沿著不同的軌道滑向未知的深處;但是因為這部片子,我們在這裡相遇了。

「彷彿一隻傳信的鴿子。」

他的手溫情脈脈地輕撫我的肩頭,彷彿帶著天使才有的治癒力量,只一觸摸,肌膚就純凈了。這隻手很長很有力,傳遞一種友好的情意。我感到問心有愧,我想哭,我覺得自己又回到小時候那樣,悲傷而美麗,好像一個娃娃,走在濕漉漉的地上,不小心踩死樹葉下的一隻蝸牛,都會難過得要哭。踩碎蝸牛殼的一剎那,那撕心裂肺的破碎聲,都在對我說,太遲了,小生靈已死。被碾成千萬片的蝸牛殼一如破碎的生命,無法還原。這些對兒時的我來說,是個謎。

所以當他今天狠著心腸自顧自下樓梯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沒有從兒時的記憶中長大,因為我依然很想哭。我傷心透了,就像小時候一樣。

和他的相遇似乎是我生命中的一股逆流。他憑著男人最純粹的本能,兜兜轉轉,路過千山萬水,現在他半路折回,徑自朝我走來。他是怎麼知道的?野性,又不失純真。怎麼描述他呢?如果你兒時也曾坐在開花兒的椴樹下聽過故事,那他就是故事裡的王子。我坐在笨重的鐵桌旁,桌子裝飾著鏤空的圓形圖案,我雙肘支成V字形,撐在桌上,聽他跟我說話。他的話語幽幽不絕,像夏日的茉莉散發雋永清新的香氣,我從耳朵中伸出手打撈,跟上他的節奏,心裡怦怦亂跳,感覺自己被他的氣息所包圍,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呢?我肯定急於在他面前表現自己,傻氣的話就衝口而出了,一說錯些什麼,他就立馬捉住,似乎能洞察一切,什麼都逃不過他的掌握。

我隱隱知道他是來找我的。但他接近我的方式可謂彬彬有禮,絲毫不莽撞。他跟我說他的影片里的故事,僅此而已,並無其他閑話。他並沒有狩獵的姿態,而我卻是最天真的昆蟲,熱戀上他精美的晶瑩剔透的蜘蛛網,心甘情願栽進去。我從他的敘述中覺察出另一個他。至於是怎樣的他,為何存在這樣另一個他,我不願去深究,因為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我知道他會保護我。而我,將一點一點地去發現愛的奧義。

「愛有兩張面孔,一張白臉,一張黑臉;愛也有兩個身體,一個光溜溜,一個毛茸茸。愛還有兩隻手,兩隻腳,兩條尾巴;每個肢體,事實上都有一個相反的副本,緊密相連,分割不開。」說這話的伍爾芙,曾為愛擔驚受怕;

不知道伍爾芙是否意識到,其實是男人在懼怕女人。可為什麼呢,難道因為女人身體多毛?女人們把尾巴藏在哪兒呢?當然藏在背後!索爾·貝婁說,女人吃生菜,喝人血。其他人也同樣把女人描繪成惡的造物——首先就見諸《聖經》。假使捫心自問女人是否真的如此可怕,那麼我也會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好奇和多疑的目光向我一束束射來,我究竟是該迎合他們,還是往後退縮?我不知道。我想盡量讓人放心,盡量解釋自己沒有惡意,甚至發誓說我連出賣人的能力都沒有,可對這最後一點,雖然我竭力想相信我自己,但還拿不準。我感覺男人根據行為作出判斷,女人則是憑信仰。我們看不到瘋狂,因為瘋狂就潛在我們身上,正像歇斯底里就附在我們神經里。我們性情溫和不做作的時候,其實看起來更甜美可愛,可我們卻自以為難看,有點蠢;當我們充滿自信,變得精明市儈,反倒覺得自己很美,因為此時我們才能找到同類。

說到底是我們這群普普通通的凡人鑄就了大地的基礎。我們活在地下,以泥土為生。腿腳緊緊貼在一起,絆手絆腳的,我們只得盤踞不動。電影明星是如何從這種肥沃、陰暗而沉重的生活中掙脫出來的呢?那些真正的明星只有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才是明星。例如,瑪琳·黛德麗初出茅廬,出演《藍天使》時;瑪麗蓮·夢露演肥胖搞笑的小角色時,當時的她也許認為一輩子都只能如此了。還有葛麗泰·嘉寶,成名之前,她是獨一無二的,有些男子的英氣,絕非尋常女子的套路,站在男人中間又太過嬌媚。在奧蘭多的臉上,也能讀到呼之欲出的女性之美。「在默默無聞的人身上,自有隱形的恩寵之光。」

但身為普通人這個理由就能吸引到他嗎?難道光憑這點並不能能讓我放心。他有多出色啊?! 他的眼微微的張開一條縫,縫裡射出一道白光,還隱隱地被淡淡的黑睫毛遮去了一點。他鬢角有點高,顴骨白皙,與他那堅定的目光並不般配,感覺他在因為童年不幸而落下心結,也許他因缺少母愛而變得脆弱,卻從母親那裡習得魔法,也許他曾目睹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目睹她們爾虞我詐的較量,時時生活在母親羽翼的保護下,不受到炸彈的攻擊。但不管怎樣,他身上流露出的這種脆弱氣質,只會讓我更痴迷與他。

除了他戲劇性的身世,他還博聞廣智,他總是有獨特的分析視角。連他的腦袋也長得很好看,頗具男子氣概,使人想起章魚圓形的身體。說起章魚,這是一種非雌非雄的動物,感覺靈敏,速度迅捷,什麼都逃不出章魚的觸鬚。

很快,我就被這個多愁善感的身體所迷惑。他謎一樣的性格如同巨大的黑洞,緊緊地抓著我。曾經,他父親般的手掌保護著我,讓我不至於太過柔弱,現在的我,彷彿已伸開翅膀,振翅翱翔,再也不強忍住眼眶的淚。我感到自己是個女人了,感到自己又成為大地,找回了神秘、溫順與庇蔭的感受。他會保護我,也將成為我的靠山,他也會輕撫我的臉頰。智力上他超過我,我要儘力猜測他而他總能輕鬆地理解我;在身體上,我們契合得天衣無縫。他是可以全然信任的對象,在我多年走馬燈一樣的情人更替中,我知道自己一直在期待他這樣的人,他滿足我對男人的所有幻想。我向他敞開心扉毫不保留,期待他也能這樣回報我。我知道他眼中還有膽怯,還有畏懼,但不論怎樣,他就是既怕又愛,既惶恐又親切的目光。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我們彼此需要,手拉手出門,講著彼此的故事、彼此的生活,我們一起喝酒,幹了一杯又一杯。我歡笑,我開心。別問我這是否是完美的愛情,我甚至並沒有自問是否墮入情網,因為我感覺到那種感情是愛情以外的一樣東西,但更好,更偉大,更廣博,卻說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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