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梁紅玉 賈敏

這些天，金融界的瓜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大。

在中海油鉅虧，光大證券因爲子公司一筆7000多萬元的投資要計提15億元的負債及資產減值準備之後，又一家券商被子公司坑了。這次是市值超千億的大型券商廣發證券，虧損原因同樣是海外投資。

不過這個瓜和之前的不一樣，它情節離奇，匪夷所思。6億的本金虧完以後，倒欠債務8億。廣發證券的全員，也因爲這波衝擊被集體降了薪酬。

炒外匯踩的雷

3月26日晚，廣發證券發佈2018年年報，廣發證券去年經紀、投行業務收入大幅縮水，全年營收和淨利也大幅下降；上市公司淨利潤爲43億元，大幅下滑49.97%。

2018年的市場難做大家都知道，但根據中國證券業協會公佈的數據（未經審計財務報表），2018年全行業131家證券公司中106家實現盈利，共實現營業收入2,662.87億元，同比下降14.47%。

作爲第一梯隊的廣發證券，2018年實現營業總收入152.70億元，同比下滑29.22%，其營收降幅是全行業的兩倍。

廣發證券業績大幅下降的罪魁禍首，就是廣發證券在香港的子公司廣發投資（香港）有限公司在開曼羣島設立的一支對衝基金Pandion 基金。僅僅這一支基金去年虧損1.39億美元，直接導致整個廣發證券合併淨利潤減少9.19億元。

成本只有6億，卻倒虧了8億。這是一隻神奇的基金。

根據廣發公告，Pandion基金是其全資子公司廣發控股香港（以下簡稱廣發香港）的下屬全資子公司廣發投資香港，在開曼註冊成立了一隻以衍生品對衝策略爲主的多元策略基金Pandion。

廣發證券公告

也就是說，這只是廣發證券旗下子公司的子公司的一支基金，這關係，按照人類社會來說，都到“曾孫”輩了。

以衍生品對衝策略爲主的多元策略基金Pandion，設立於2016 年，基金的目標投資資產包括但不限於權益、信用、固定收益、波動率、外匯、商品、現金、櫃檯產品、衍生品和基金等。

從Pandion基金的虧損路線可以看出，該基金從初始的5000萬美元增資至9006.77萬美元，說明虧損出現後，該基金並未及時止損，最終導致虧損不斷擴大。

廣發投資香港在Pandion基金所佔權益爲99.90%，就算全虧了，也只是虧了本金9006.77萬美元，約合人民幣6億元。Pandion基金究竟爲何還能倒虧8億？

根據廣發證券的說法，Pandion基金是一隻對衝基金。所謂對衝擊基金是投資基金的一種形式，意爲“風險對衝過的基金”，也稱避險基金或套期保值基金。

現在看來，這隻基金既沒有避險，也沒有保值。相反，它變成了一隻投機基金。根據廣發的公告，虧損原因是外匯劇烈波動和相關市場流動性缺乏，簡言之，炒外匯炒虧了。並且在投資過程中，該基金還在一直加倉。

I will kill you later

在2018年，受美聯儲持續加息等因素影響，美元主導的外匯市場長期處在劇烈波動中。目前還沒有資料說清Pandion基金的這波操作是怎麼來的。但種種跡象表明，Pandion基金這次虧損，跟2008年中信泰富186億衍生品虧損極其相似。

2008年7月，中信泰富一口氣與銀行簽署了16份每月累積外匯遠期合約。合約的槓桿倍數多爲2.5倍。合約規定，中信泰富每月要以固定匯率買入一定數額的澳元，到期日爲2010年10月。累計最大買入數額爲90.5億澳元，並且，每一份的合約都有最大收益終止條款。

事實上，中信泰富當時簽訂這筆外匯合約時，就虧損了667萬美元。這些合約實際上就是累計期權，英文爲Accumulator，按照諧音，香港稱之爲I will kill you later。這是一份具有極大欺騙性的合約。其中，中信泰富向上的利潤是有限的，如果每月利潤超過一定額度，交易對手可以選擇取消合同，也就是說，那些得到的利潤可以隨時化爲烏有。但向下的虧損則是無限的。

在牛市裏，很多投資者認爲只要價格不會大幅下跌，基本就可以包賺不賠。但在牛市末期，投資者比較亢奮的時候，就容易上當了。並且這種合約的時間跨度太長，給市場翻轉預留了足夠的空間。因澳元貶值，當時中信泰富的這些合約跌破了鎖定匯價，損失147億港元。

但很明顯，對外匯形勢的判斷失誤，這無疑說明企業內部管理上存在監管不嚴的情況，這折射出內地金融機構在國際投資業務中水平還有待提升的問題。

國內不少國企在金融衍生品方面的投資，大多是本着投機，而不是套期保值去的。如果所謂的“避險”、“保值”是炒外匯，那投資這回事未免也太過簡單了。

“好朋友”追索8個億

在虧損發生後，Pandion基金收到主經紀商花旗銀行追加1.29億美元保證金的通知。根據開曼律師事務所Campbells的法律意見，該基金的投資人以其在該基金的投資金額爲限承擔有限責任；廣發控股香港有關子公司後續存在潛在訴訟或潛在被訴訟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這1.29億美元（約合人民幣8.68億元）的帳，要公司來背。訴訟之後怎麼判決，又具有極大不確定性。

根據媒體對花旗銀行的報道，花旗銀行在亞洲的一家對衝基金客戶在波動率極高的外匯交易中出現虧損。這家對衝基金客戶，就是廣發證券旗下香港子公司。基金主經銷商業務負責人Sanjay Madgavkar也因爲此事被要求辭職，而Madgavkar已經爲花旗工作超過20年。

作爲廣發多年的“好朋友”，這隻基金的主經紀商花旗銀行，也由此面臨1.8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2億元）的損失。

其實廣發和花旗對於這個坑公司坑隊友的鉅虧早就有所察覺。

早在2018年12月5日，花旗CFO John Gerspach就曾有過模糊暗示。他當時表示，花旗的交易和投行業務收入四季度預計將會下滑，其中一個關鍵財務指標可能達不到目標。

而廣發證券也在1月25日公告稱，1月10日披露了《2018年12月主要財務信息公告》後，鑑於公司經營所涉及的風險事件，公司全面評估後決定整體調減2018年度薪酬費用，並相應調整公司已披露的2018年12月相關財務信息。

除此之外，廣發證券也因此事被監管部門關注。在公佈業績報告的同時，廣發證券稱公司收到監管函，廣東證監局指出，廣發證券存在對境外子公司管控不到位，未有效督促境外子公司強化合規風險管理及審慎開展業務等問題。

具體整改措施包括加強及健全對境外子公司法人治理和稽覈審計制度。並且要追究境外子公司出現重大風險的相關責任人員責任。

這個麻煩，似乎越來越大了。

編輯：胡相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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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留索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