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dnight Diner



 

VJIN/圍巾/歡脫向



 

01

凌晨一點,夜晚有風的味道。

 

男人懶洋洋地坐在店外的長椅上發呆,一身潔白的制服,紅色的領巾鬆散的掛在脖子上,他長得很俊,微微嘟起的紅潤嘴唇令人聯想到粉嫩的花、比一般男性再寬厚一點的肩膀將衣服撐得有點緊。金碩珍揉著有些痠痛的脖頸,突然覺得今天店裡生意太好也是一種變相折磨,想到今天一整天炒菜和備料的手從沒停過就心累,雖然賺了點錢還是令他挺開心的。

 

金碩珍是一個鐵板燒師傅,在這條小小的街開了一間小小的店,明明是鐵板燒小餐廳卻取了一個「Magic Shop」這種和販賣物聽上去有點不搭嘎的店名。但無所謂,他是老闆他最大。

 

做料理是金碩珍最喜歡的事情,他尤其享受面對面和客人相處的感覺,不像其他廚師是待在廚房做菜,身為鐵板燒師傅的他能在炒菜煎肉的過程中,欣賞顧客盯著鐵板上的食材充滿期待的眼神,再偷看大家滿心歡喜吃下食物的樣子,為此總覺得滿足不已。

 

「還營業嗎?」一道低沉的男聲忽然在耳邊響起,沉浸在疲累裡的金碩珍第一時間沒有反應。

「那我要進去囉。」第二次時金碩珍才明瞭對方是在向自己說話,他有些慌張地擺擺手,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沒有沒有我要打烊⋯⋯了⋯⋯」

 

不看還好,一看到那人的長相金碩珍便愣住 了,纖長濃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精緻的臉蛋有的是世界上左右最對稱的線條,是藝術品吧,這個人。縱然穿的只是普通上班族的襯衫和西裝褲,拎著有些沉重的公事包、看上去甚是疲累,但被他盯著看的時候金碩珍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畢竟很難找到跟自己一樣帥的人。



 

「可是我好餓。」眼前的男人委屈的癟癟嘴,「如果是Magic Shop的話請讓我的肚子不要再餓了。」

金碩珍一時語塞,終究還是心軟的他嘆了一口氣,「那麼請進吧。」

好看的男人發出了歡呼,隨著金碩珍進店內,「我好想吃魚。」

金碩珍遞給對方菜單,戴上廚師帽,「魚的話就是時令鮮魚了!今天是香煎鱸魚唷。」

「是嗎?好像很好吃呢!」男子翻翻菜單,然後做出了決定,「那我要一份蜜汁雞腿,謝謝。」

金碩珍默默抽回伸到魚片備料區的手,嘴角微微抽搐,「⋯⋯你不是說你想吃魚嗎?」

「對呀。」男人眨眨眼,「我好期待!真的快餓死了。」

金碩珍決定當作是眼前的人已經加班累到腦抽風,決定不計較一個想吃魚的人為什麼點了雞肉,熱了熱鐵板開始炒前菜和煎雞腿去了。



 

「您的主餐好囉。」即便是臨時的差事,金碩珍仍舊用心地確認蜜汁雞腿的狀況後才敢將肉放到客人的盤內,深夜來訪的顧客在吃完一輪前菜後望著外皮被煎得酥脆、散發蜂蜜甜膩香氣的主餐很是開心,只是下一秒他就委屈地眨著眼睛看著金碩珍。

「怎、怎麼了?」金碩珍不解地問。

「魚呢?」男人露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樣,「怎麼只有雞腿?」

⋯⋯你不是說要點蜜汁雞腿嗎?」金碩珍有種想拿著鐵板煎鏟往對方腦袋敲下去的衝動,果然夜晚會遇到很奇怪的人是真的。

「魚和雞腿是不能分開的!」男子嚷著。

「誰跟你這樣說的?你要的話就點海陸套餐啊呀西!」金碩珍按捺怒火,雖然他也不是真的生氣,也許是工作一整天的疲勞感讓他脾氣變壞了。

「我聽到了,雞腿跟我說,沒有魚的陪伴它很寂寞。」男子點點頭,「他們是生命共同體。」

「那是一隻雞腿!他才沒長嘴!」金碩珍激動的回話,「⋯⋯不對!它根本不會說話!它已經死了!不對!就算是雞也不會——

 

話還沒說完,漂亮的男人做出震驚的模樣,快速的抽了桌上的兩根湯匙摀住雞腿的左右邊,「你怎麼可以在它面前⋯⋯!」

金碩珍決定忍住把他轟出去的衝動,不斷告訴自己要吸吸吐吸吸吐來平緩心情,「你還是快吃吧,不是很餓?冷了難吃呢。」

「喔對。」男人低下頭,過不到十分鐘,方才被他用生命保護的雞腿已經只剩下骨頭了。



 

奇怪的男人用完了甜點又坐了一會兒,金碩珍柔柔痠澀的眼皮,一看才發現快凌晨兩點半了。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用魔法止住了我的肚子餓,雖然沒有魚的陪伴但雞腿還是很好吃。」男子真誠的道謝,「只是我要告訴老闆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金碩珍邊收盤子無力的問。

「我今天沒帶錢包,但我明天會來還錢的。」男人一點也毫不羞恥的說,「這是我的名片,那麼再見了。」

「喔⋯⋯好、再見。」金碩珍恍惚的擺擺手,目送男人離去的寬闊背影直至對方融入夜色,這才回魂發現自己答應了什麼。

「欸喂不對!他沒付錢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幹什麼。」被那人的理直氣壯迷惑了心智,雖然他已經有被放鴿子的打算了,金碩珍還是懊惱地撿起那張被放在桌上的名片。



 

「自由接案攝影  金泰亨」



 

02

上午備料時,腦海裡對於那思考迴路神奇又帥氣的男人揮之不去,從低沉嗓音裡說出無厘頭話語也讓他在意的不得了。直到客人開始上門,金碩珍忙得不可開交,忙著接應、做菜、收拾,根本沒有時間再有心思去掛念。

 

在晚間休息的時候,疲憊感強烈的竄上金碩珍的眼皮,一定是前一天太晚睡覺隔天又太早起來的關係,他坐在店內的椅子內環顧著毫無一人的位置,最後一位顧客已經在5分鐘前剃著牙,摸著滿足的肚子走出店門。撇眼看了下時鐘才發現短針正介於9和10中間。

 

腦海裡盤算著要不要早些打烊之類的想法,金碩珍慢吞吞的撐起身子收拾著空著的座位,挽起袖子思考一會給自己煮些什麼來吃,好來彌補自己尚未進食早已飢腸轆轆的胃,但就在剛下定決心要提早打烊的時候,腦子裡忽然又閃過那美麗的男人。

 

他說今天會再來,那要不要就等到他出現為止⋯⋯叫甚麼,金泰亨?

 

一邊備料一邊將爐火打開,金碩珍在鐵板上擱了些許奶油,給自己簡單煎個客牛排,另外備了幾樣青菜就打算打發晚餐,想了想最後還是將魚排和雞腿也給拿出來料理了。

 

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生命共同體!

 

當坐在吧台內吃著美味食物時不得不說魚跟雞吃起來都很好吃,不過大部分的功勞也是因為廚師煮的好吃吧,他沒有理解那美麗男人所堅持的魚雞共存定律,聳聳肩,三兩下將仍然冒著熱氣的食物給送進口中。

 

金碩珍巴眨著雙眼盯著門口的玻璃門,來來去去的人車都少了,已經過了晚餐的巔峰期,他不會來了吧?

 

內心有莫名的小失落,不過金碩珍將它歸類為「被一個漂亮男人賒了帳,自己還因為他而搞得精神不濟。」的關係,暗自覺得倒楣,氣憤的一不小心吃了四份甜點後,才起身開始收拾店內。

 

地板掃拖乾淨、清潔了廁所和調味料的罐子,盤點收銀機裡的錢,最後將沾了整天油質的鐵板廚具給清洗擦拭的一乾二淨,稍微放鬆下來並且心靈平靜的關了招牌燈,金碩珍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似乎沒有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正前方的吧檯上坐著抹身影。

 

他撐著頭一臉輕鬆望著金碩珍,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猛然打破寧靜⋯⋯更正,猛然大聲的打破寧靜。


 

「今天就決定是鴨鴨了!」

 

「什、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先一步迴盪在空蕩蕩的店內,金碩珍被嚇得不輕,身子縮起極速後退,睜圓的眼眶裡霎那多了片水霧,看清了對方是昨晚的美麗男人時才按著自己脆弱並強烈跳動的小心臟。

 

還以為自己見鬼的金碩珍在放鬆下來順勢往地上摔去,腦子一片空白走過了人生的跑馬燈,裡頭出現的居然只有魚排和雞腿。

 

「老闆去捉鴨鴨了嗎?」

這才拉回理智的金碩珍狼狽爬起,對上面前正悠閒哼著小調的男人,他揚著好看的笑臉,絲毫不減昨日的帥氣。但此時金碩珍只想拿雞腿把對方一棒打暈。

 

「你⋯⋯嚇死我了⋯⋯!」

「好快!是男人就不能這麼快、」金泰亨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廚師狠狠打斷。
「呀、呀你說誰快!你才快!你全家都快!」

 

臉紅脖子粗的金碩珍使用驚人的語速反駁後,清清嗓子想告知對方自己今天要打烊了,但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金泰亨自動地拿起已經摺疊好的菜單,指著上頭的櫻桃鴨胸肉,手指還靈活的在菜單的圖示上打轉,深怕金碩珍沒有看見。

「鴨鴨。」

還是沒能拒絕對方閃爍著光芒的漂亮眼睛,金碩珍頓了頓,嘆了口氣,「⋯⋯知道了啦。」
於是金碩珍重新戴上廚師帽,再次開了爐火並且伸手備料。
「你這次真的是要吃鴨對吧...?」深怕有昨日莫名其妙的誤會,金碩珍再三詢問金泰亨。
「對呀,我都已經框起來了,哦、你又快理解力又差,這樣不行哦!」
差點炸毛的金碩珍急忙做了幾個深呼吸,最後咬牙切齒地彎腰橫越仍然在預熱的鐵板,伸手捏了捏金泰亨的臉頰作為報復,他想這麼做很久了。

 

接下來的做菜的時間,金泰亨也沒閒下嘴巴,老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或是說著奇怪的話,比如:「你能舔到你的手肘嗎?」「你知道水母是魚嗎?」「水會不會濕掉啊?」「斑馬是黑底還是白底啊?」「你知道嗎?全世界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可以自由縮放鼻孔的大小喔!」

 

下定決心不回應對方,一邊恍神的聽著,一邊翻動手中的食物,金碩珍往青菜上頭撒了些調味料。

 

百分之三十啊?我是那三十還是那七十呢?

 

在對方的一陣爆笑中才意識到自己早已跟著對方剛才的話語而縮放了鼻孔的大小,像是個笨蛋一樣,只覺得臉頰發燙,此時真丟臉的想在地上挖個洞把自己給藏起來。

 

「我⋯⋯我看起來像百科全書嗎!你的前菜。」

難為情的將食物推至對方面前,轉身開始處理主餐,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還高高翹著,甚至回想起剛才的情形自己還會笑個幾聲。

 

終於用美食將人的嘴堵的老老實實的,看對方吃的津津有味,金碩珍在對方面前放下個甜點,接著卸下廚師帽,撐著臉頰坐在吧台裡盯著眼前的人。

 

安靜不到10分鐘,金泰亨又再次蠢蠢欲動。

 

「廚師先生,我有問題。」

 

「我知道你有問題。」

抽起一旁的紙巾揩揩嘴邊的油,接著一臉正色的開始品嚐甜點。

 

「什麼事?」

原本在細數對方睫毛的金碩珍,視線一下子居然繞不出來,只能來回在對方的雙眸中流連,轉移目光原來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這個很認真喔,你要認真的回答我。」

「好啦⋯⋯只要不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我⋯⋯」

「為什麼人有兩個眼睛,中間還隔著鼻子,為什麼看到的東西是在一起的?」

「呃、」

原本的話還沒有說完,被對方打斷的奇異問題讓金碩珍又被堵個滿懷,你在開玩笑吧?這強烈的想法瞬間佔據腦子,但是當對上對方認真又充滿困惑的表情,金碩珍才意識到,原來他眼前的人是這麼的嚴肅,好似年幼的小孩想知道更多知識。

 

「為什麼?」

「呃、因為⋯⋯」

一下子也無法回答對方,只見金泰亨從一旁的公事包裡拿出錢,稍微數了下全數塞進仍然慌張的金碩珍衣領裡。

 

「呀、幹嘛。」

「飯錢啊,明天我會再來,你記得要告訴我為什麼喔!還有,鴨鴨很好吃,謝謝。」

 

「喔⋯⋯不、客氣⋯⋯」突如其來的稱讚讓金碩珍一下子對於腦子裡失禮的想法愧疚起來,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路口的轉角,金碩珍才坐回椅子上。

 

童言無忌⋯⋯個鬼啊他都幾歲的人了!

 

忽然火大的收拾了盤子,迅速整理好關了店面,回到家的金碩珍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去洗澡褪去一整天的油膩味,而是打開電腦,點開搜索引擎。

 

「⋯⋯為什麼、人有兩個眼睛⋯⋯阿西我一定是瘋了。」

 

然而抱著頭的人掙扎了20分鐘,最終還是有氣無力的在鍵盤上繼續將未完成的問題打完,並且理解了人類的眼睛是由相連的視神經所控制這麼簡單的道理。

 

可能、也許,因為被俘虜而開始在意起誰也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03

那個男人出現的時間不一定,有時候會在正常的用餐時間,有時候會現身在已接近打烊的時刻。金碩珍並不覺得奇怪的美麗男人討厭,雖然他總是說著滿嘴的胡話,聽上去天真透頂,當然也有失手想揍他的時刻就是了。

 

金碩珍憶起金泰亨問完「為什麼人有兩個眼睛中間還隔著鼻子看到的東西還是在一起的」的問題的隔天,他盼呀盼,從下午盼到了深夜,好不容易的等到金泰亨現身,於是激動的從料理區站起來對他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反倒是金泰亨一面歪著頭一面坐下,明明是自由接案的攝影師卻老是穿得像上班族,金碩珍每次都想問他幹嘛這樣穿。

「你昨天問的那個問題呀,人眼睛之間隔著鼻子看到的東西怎麼還連⋯⋯」

「不就是因為眼睛是由相連的視神經控制的嗎?」金泰亨垮著一張臉,彷若金碩珍講出了什麼低端答案似的,「老闆、這個很簡單欸。」

「你——昨天——不是要我跟你說答案嗎?!」金碩珍氣得臉紅脖子粗,被鄙視的眼神看著差點就讓他把手上的廚具扔出去了。

「嗯......我有嗎?」金泰亨歪著頭問,纖長的睫毛搧著風,「老闆我今天想吃牛小排了,要給我做好吃的牛小排喔。」

 

「金泰亨!」忍無可忍的金碩珍終於爆炸了。

「哇老闆知道我的名字啊?」金泰亨手舞足蹈地拍拍手,「那老闆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金碩珍。」金碩珍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堵住了,他撇撇嘴緩下情緒說道。

「這樣啊,碩珍哥的名字真是太好聽了,好喜歡喔。」金泰亨自然而地脫口而出,低沉的嗓音準確無誤的蠱惑眼前的男子,「和你做的飯一樣喜歡,和對你的臉一樣喜歡。」

聽到這句話的金碩珍直接變成一顆熟透的番茄,石化的他拿著廚具眼神呆滯地盯著那張過份精美的俊顏,愣了老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在金泰亨揮了第1204次手嚷著要吃飯之後才回神,毛毛躁躁的煎他的牛小排去了。



 

他覺得正在掉入黑洞之中,並且往中心的奇點而行。



 

「碩珍哥,你的牛排真的太好吃了。」飽食一頓的金泰亨滿足的擦擦嘴,深情地看著每次都會坐在他旁邊等他吃完的金碩珍,「每天都好期待吃晚餐。」

「喜、喜歡就好。」金碩珍有些害臊的低下頭去,為了掩飾尷尬又連忙接話,「我可是天下第一主廚啊盒盒盒盒盒。」

「是我吃過最像天使的鐵板燒了。」金泰亨點點頭。

「最像天使是什麼鬼⋯⋯?」無法體會太抽象的修辭,金碩珍一臉懵發問。

「就是可以感受到溫暖的鐵板燒。」金泰亨想了想,做出了天使翅膀拍呀拍的手勢。

「鐵板燒不是本來就是熱的嗎?」頭有點痛的金碩珍覺得心好累,怎麼連理解一句讚美都如此困難。

「這不一樣喔。」男人忽然嚴肅起來,認真地指著碗盤,「很多鐵板燒為了要快速出餐都用了比較重的調味去掩蓋食物本身沒有料理完全的味道,但是碩珍哥的鐵板燒是非常非常用心做的完全沒有馬虎!調味料也和別人不一樣!甜點也很好吃!吃下去的時候會覺得輕飄飄的一定是有天使飛過去了!而且還賣得很便宜。不好吃的東西我是沒辦法吃超過三口的,但我現在已經吃了33天了。」

 

聽到這番話的金碩珍有些熱淚盈眶,在食材和料理方式上面下了很大功夫的他常常被笑人家傻,即便他嚴選了一切,價格也不算太昂貴,但人性總是奇怪,會趨向於往更便宜的廉價餐館或是更貴的高級料理店,他的鐵板燒餐廳在中間值反而顯得特異獨行,是靠著親友口耳相傳才撐過那段最艱困的歲月,所幸後來越來越多人願意來訪,只是很少人會給予這麼直接又真摯的讚美。

 

「這是我聽過讓我心情最好的稱讚了。」金碩珍感動的抽抽鼻子。

「那我會一直來的,每天每天。」金泰亨咧起四方嘴,快樂地說。


 

他說了每天每天,金碩珍總會想起那秒的恍惚,彷彿他在承諾的,是永遠永遠。



 

金泰亨真的每天都來。

 

金碩珍總疑惑著已經把菜單上吃一輪的金泰亨到底為何可以如此屹立不搖,曾經問對方「吃不膩嗎」,擁有深邃眼眸和迷幻目光的那人總是會傻呼呼地笑著,說不膩啊。

「每天的配菜也都不一樣!昨天如果吃了牛和鱈魚那今天就吃雞和鮭魚!排列組合會造就新的一天。」

自成一格的邏輯金碩珍已聽得有點習慣,對眼前的男子也越來越熟稔,終究能問出一直沒問過的話,「你到底為什麼都穿得像上班族?自由接案的攝影不是可以穿得很輕鬆嗎?」

沒想到金泰亨的表情卻在那刻黯然,彷彿還可以見到眸中的氤氳水氣騰起。金碩珍嚇得擺擺手,「呀不想說就別說啊。」

「我⋯⋯」開始抽鼻子的金泰亨讓金碩珍的驚慌失措呈現最大值,不曉得為什麼就連忙伸手去揉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瓜。

「別哭呀我們泰亨不要哭呀!沒逼你說啊!」聽到金泰亨講著話時連聲音都發顫,金碩珍揉的更用力了。

「我⋯⋯」

「沒關係你真的不用說哇!」看著金泰亨掀了掀那雙漂亮的唇堅持想說什麼似的,金碩珍覺得罪惡感十足,他明白每個人一定都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覺得穿這樣比較有上班的感覺!這是我對品味的堅持!」金泰亨終於大聲說出口。

 

⋯⋯每天白襯衫西裝褲怎麼就能看出什麼品味了。

 

而且這有什麼好在那裡委屈巴巴的。

 

金碩珍虛脫的垂下肩,永遠跟不上金泰亨的腦內運行使他放棄追究,只是開啟了新的話題篇章,「是嘛。不過我挺想看你的作品的。」

金泰亨眸底閃過的狡黠沒被金碩珍發覺,太快了,像流星。那雙眼睛頓時熠熠生輝。

 

「碩珍哥真的想看嗎?」 金泰亨睜大眼發問。

「當然啊。」金碩珍沒有猶疑的點頭,「想看你這種奇葩拍出來的照片盒盒盒盒盒盒⋯⋯」

「那,」金泰亨在金碩珍沒料到的情況下急速逼近,距離瞬間被縮短到氣息可以直接噴灑在肌膚上的程度,金泰亨身上的獨有味道便這樣鑽入鼻腔與毛細孔,令金碩珍忍不住屏息,卻又貪婪地想呼吸,「給你看照片的話,天下第一主廚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要、要看是什麼事情啊。」金碩珍腦袋發熱,有些暈呼呼的回話。

「喔,是只有哥能做的事情。」他在講這句話的時候聲線特別低,低到幽微的最深處,金泰亨瞇起眼睛,滿意地看著金碩珍顫抖了好大一下。

「這個有點⋯⋯」

「那就這麼說定了!」立刻回復成爽朗又有點傻氣的模樣,不給金碩珍回話的時間,金泰亨蹦蹦跳跳地從椅子上躍起,然後以百米之姿衝到門口,「這星期六下午兩點,碩珍哥到我的工作室找我喔!地址在上次的名片上!掰掰。」

金碩珍張大嘴看著消失在門口的金泰亨,最後只能對著空氣大叫:「呀——金泰亨——都不問我有沒有空的嗎——」


 

金碩珍並不知道。

如果靠近黑洞奇點中心太近,所有事情會無可挽回的失去維度並消失於黑洞之中。

但如果待在安全範圍之外觀測,落入黑洞之物只會靠近中心奇點而變得越來越慢,最後在觀測者的視界中完全靜止,彷若從來沒有落入過黑洞那樣,靜止。

 

一方的消失在另一方看起來卻從未散去,那是所有常理都不適用的世界。


 

You are my Gravitational singularity.


 

04

天有點陰,見不到太陽,空氣裡的悶熱有著濃厚的濕意,膠著的讓人難以呼吸,怕是要下雨了吧?

 

找路的金碩珍被這古怪天氣搞得汗流浹背,望著手裡的名片一家家地址對號,最後在轉角的白色建築大門前停了下來。

 

看不出這是棟工作室,他認知裡的工作室都是小小間、很隱密,沒有特別注意就不會發現的地方。這裡像極了什麼咖啡廳,大片的落地窗和庭院裡的草皮,攀附在白牆上的花藤樹影,木造的地址牌子也透露出不同常人的格調,看了舒服雅緻又極具設計感。

 

什麼衣服品味,這不是把心思搞到房子上來了嗎!?

 

回想起當時他委屈巴巴的小表情,金碩珍沒有意識到自己嘴角上揚的弧度,再四處張望下才按了門鈴。

 

「你看看你還是沒出息的赴約了。」金碩珍喃喃自語,抬手抹去額頭滑下的一粒汗珠,他稍微退了幾步再次觀賞起房子的外觀。

所以說什麼是只有我能做的事啊?難不成是在他家開火做飯啊?這是什麼新一代騙吃騙喝的方式嗎。

 

走神的期間門鈴上的對講機響起熟悉的聲音。

「是誰,通關密語。」

⋯⋯呃,金碩珍,芝、芝麻開門。」此刻的世界靜的金碩珍有點尷尬,門還沒有打開的跡象,他抬手又按了按門鈴,「通關密語。」

「剛剛不是說了嗎!」

「叮,答錯了。」

金碩珍皺皺眉又想了想,實在是沒有頭緒,最終聽見話筒另一邊傳來模糊的笑聲,才意識到自己被耍個正著。

 

是啊!對方是金泰亨,說的話怎麼能認真呢。

 

氣得想轉身就走,裡頭的人這才開始慌張,「好啦!好啦!芝麻開門芝麻開門!開門了!」

 

金泰亨好聲好氣的赤著腳就奔到大門迎接金碩珍,還獻殷勤似的替他拿了身上根本有沒有存在都沒關係的造型領結走,高高抬著手將領結奉上門口的衣架上,屈膝卑尊的模樣讓金碩珍感到無厘頭的笑了。

 

這才注意到金泰亨身上仍然穿的西裝筆挺,但帥氣的程度比平常好像又升了一個層次,難道是因為周遭環境不同所以也給人不一樣的感覺嗎?相較自己穿的有些休閒,金碩珍摸摸鼻子進了門,迎面而來的冷氣瞬間讓人轉移了思想,涼爽的感覺一滯,浮躁的心隨著關上的門塵埃落地。

 

「碩珍哥真的來了!」面前的人欣喜若狂的壓抑不住口語裡的歡迎,蹦蹦跳跳的進廚房端了杯碳酸飲料和一本厚重的作品集,要金碩珍在客廳先稍作休息,「哥先看看,我去準備一下,待會喝完可樂上來二樓就可以了!」

 

「噢,知道了。」金碩珍望著像小孩子一般離去的背影,啜了口冰涼的飲料,一邊喝著打開腿上厚重的書殼,第一張照片就讓自己差點沒把可樂噴出來,嗆的著實的人趕緊放下手中杯子,一連用力搥了幾下胸口。

 

說實話,映入眼簾的畫面太過突然,腦子一蹬愣的當機,連翻了好幾頁,金碩珍望著照片不禁被深深吸引著,色調和質感都相當有水準,為展現曲線美,每一位模特兒都是裸著身子的,無論是在大自然中,或是安於室內。但他完全看不出一點色情的痕跡,反倒有種藝術的透明感,金碩珍不會形容,大概就像雨天搭公車時從窗內往外望去,玻璃上的水珠被風吹得紛飛,卻總是會成為獨一無二的畫是一樣的。照片中閑靜的人都不曾笑,似乎一微笑、欲發聲反倒會被遺忘在世界的角落,淪為不引人為意的塵埃。

 

空靈的令人屏息,金泰亨的照片。

 

雖然沒有很懂藝術,但此刻金碩珍居然能感受到心裡有不明的暖流,眼眶有些模糊,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臉頰上幾近風乾的淚痕。太厲害了、這些照片,看得似懂非懂卻深受影響,像是有魔法一樣,金碩珍徹底對金泰亨改了觀,對於剛認識對方那段時間甚至還失禮的想過對方是不是無趣又腦袋抽風的上班族來著。

 

待看完所有照片,金碩珍內心平靜的將稍微沒了氣泡的碳酸飲盡,按金泰亨吩咐上了樓。

 

看著對方坐在椅子上調整著手中的相機,認真的表情一反平時的嬉鬧,此刻他看起來就像尊標緻的雕像,好不想打擾他、好希望時間在此刻可以停止走動。

 

金碩珍悄悄的走完最後一階樓梯,木質的地板發出細微吱呀聲,金泰亨應聲抬頭,揚起好看的笑容,「怎麼樣?」

 

「厲害了,大藝術家。」金碩珍豎起大拇指,還鼓勵的給了掌聲,金泰亨笑的嘴都快咧到耳下,接著他熱情的招招手。

 

「好,那哥可以開始脫了。」

 

「好⋯⋯等等、什麼!?」腦子一片空白的金碩珍瞬間憶起方才看得照片,望著金泰亨一臉無辜,他還是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猜個十之八九不會是要讓他拍照吧?

「不行,我......我不是專業的模特兒。」趕緊替自己找藉口,望著緩步靠近的人金碩珍不禁涼了背脊,悄悄的往後退了幾步。

「可是碩珍哥很上相啊,身材比例也很好。」金泰亨打量的眼神透漏出一絲危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碩珍好像看到金泰亨伸舌舔了嘴角。

 

「不行,我不行⋯⋯。」

「我以為哥喜歡我的照片⋯⋯」金泰亨垂下腦袋,眼神瞬間黯淡幾分,「真的很想拍碩珍哥呀,對一個攝影師而言要拍到內心最喜歡最喜歡的模特真的是好困難的。」

 

罪惡感再度冉冉升起,金碩珍真的拿對方沒辦法,這種感覺就像是絆倒正在學步的嬰兒一樣,咬咬唇率先別開眼神,好讓自己別再被更大的罪惡纏繞,真要命,現在居然沒辦法直視金泰亨的雙眸。

 

金泰亨看著似乎在思索可能性是多少的金碩珍,知道自己的小小詭計興許是快成功了,他用更哀傷一點的語氣道,「好想幫哥把這個樣子記錄下來,成為我作品集的一部份。我知道心裡會覺得彆扭,但是如果沒辦法記下最美的樣子我會真的很難過、也很為哥難過的。」

 

空氣中瀰漫著安靜,但金泰亨抽鼻子的聲音太明顯,金碩珍在奔騰萬馬的思緒飛馳過以後最終嘆了一口氣。

 

⋯⋯只能一下下。」金碩珍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語氣輕的像是要化在空氣裡般,但那語句一字不漏的落在金泰亨的耳裡,那人才像是得了獎勵的孩子一樣,笑出熟悉的四方嘴,「好。」

 

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金碩珍腦子一片混亂的站在鎂光燈前,伸手緩緩由下而上的解開胸前的扣子,他知道金泰亨在看著自己,熾熱的視線讓人不自在的指尖發麻,幾乎沒有知覺的手磕磕絆絆的動作,衣服愈寬鬆,愈是感到窒息般的羞澀,他忽然後悔了。

 

鈕扣終究還是有解完的一天,慢吞吞的脫掉上身的襯衫,為了緩解壓力還很整齊的將它折好放在一旁,就像考試前不想讀書而整理房間的學生一樣,多餘的行為不過就是想拖延時間罷了。因為接下來脫的可是褲子啊,再來就全裸了啊,金碩珍除了在小時候無法自理的嬰兒時期有被媽媽看過裸體之外,自他會走路會說話以來就沒有在其他人面前裸露過,更別說現在了。

 

「哥別緊張,沒事的,這裡只有我喔。」

 

就是因為你在所以我才緊張的啊!

 

金碩珍點點頭沒說話,攝影棚內頓時充滿解皮帶的叮噹聲,在多次說服自己這是藝術之後,他才釋懷的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一絲不掛的站在鎂光燈面前。

 

他的耳朵以肉眼的速度紅了,看在眼裡的金泰亨感到滿意的點點頭,給金碩珍搬了張椅子,示意要對方坐在上頭,但發現對方怎麼坐都是正坐,姿勢僵硬的讓畫面看起來有些不協調,思索下接著緩緩的開口告知,「哥,我調整一下你的動作喔。」

 

「好。」

 

金泰亨上前,欺身靠近對方,大掌輕輕扶著金碩珍的腰,讓他稍微放鬆的向後靠,僵直的雙腿也改為翹腳,示意他把不知所措的雙手扶到椅背上去。

 

太近了——。

 

途中金碩珍緊張的差點又挺直腰桿,感受到金泰亨身上的古龍水味圍繞在自己身邊,充斥著自己的鼻腔,呼吸好像變得有些困難,裝作鎮定的點頭,盡最大的力量維持動作,等待他按快門。

 

「很好,接下來抬頭,看著天花板,身體完全靠在椅背上沒關係。」

 

專注與拍攝的金泰亨一面引導動作,原本就充滿磁性的聲音也不知不覺的更加低沉,在快門的喀嚓聲中,竟添了點性感,心臟跳得很快,金碩珍仰著頭深呼吸。

 

「很好⋯⋯視線⋯⋯轉過來看我。」金泰亨輕聲說道,語氣就像是鼓勵小孩的老師。金碩珍發現只要稍微得到肯定,內心就會放鬆一些,在拍攝途中金碩珍非常樂意聽見金泰亨的稱讚和認證,那能讓心裡一陣雀躍。

 

難關在後頭,當金泰亨要求金碩珍打開雙腿時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在拒絕的,「哥別害羞啊,剛才表現的很好,再開一點。」

 

「這樣?呃⋯⋯」,金碩珍再次挪動了腿的角度,但實質上拍的畫面都差不多。

 

「嗯⋯⋯我來替哥調整動作了喔。」金泰亨放下手中的相機,上前望著赤裸的金碩珍思考,傾身蹲下,大手輕覆在雙腿的膝蓋上思考似的摩娑手指,決定稍微向外扳開,順著摸上他的胸膛。本想再調整身體的角度,抬眼發現金碩珍胸口起伏有點快速,雙眼無措又羞得全身泛紅,雙唇動了動,他說的太小聲,金泰亨將身子卡進他的雙腿間,沒聽清的抬頭詢問,「怎麼了嗎?」

 

⋯⋯太、近了⋯⋯。」

幾乎是榨乾了他有生以來所有的恥度,金碩珍的性格看似自信,實質上臉皮薄的很,看看他的耳朵就能明白,緊張害羞生氣都會在那顯現出來,紅通通的好不引人注目,自脫衣服開始就是深深的紅色。金泰亨明顯的動搖眼裡的鎮定,伸手抓住金碩珍的手臂,抬頭緩緩逼近,眼前的人瑟縮著身體,被狹持在椅子上無處可躲。


 

金碩珍瞳孔收縮,受不住刺激的閉起眼睛。


 

愈來愈近,他能感受到金泰亨身上獨有的好聞味道;越來越近,他能感受到金泰亨呼出的熱氣;越來越近,他是不是也聽見那怦怦作響的心跳。


 

落地窗外劈了道雷,接著是漸強的淅瀝雨聲。

 

「啪擦。」定時的相機也適時的在那刻拍下瞬間,兩人的曖昧模樣。金碩珍沒有意識到身旁的男人看著自己時有多危險。

 

雙方的距離被雷聲一下子拉長,金泰亨起身拾起放在一旁的整齊衣物,將襯衫披在金碩珍的雙肩上,接著對沒搞清狀況、仍然沉浸在曖昧氣氛裡的人揚起嘴角。

 

「今天就先到這裏吧。謝謝碩珍哥。」

 

看著喜孜孜調整相機的金泰亨,愣在椅子上的人才發現手心全是汗,拾起內褲要套上,他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身的性器有了抬頭的跡象,手忙腳亂的穿上褲子,並時不時撇眼望向沉浸在相機世界的人。



 

這副模樣他肯定是看到了啊——!


 

05

如果問近日的金泰亨感到最滿足與自豪的是什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把金碩珍騙到手⋯⋯不,是如願以償的收藏了金碩珍。

 

他其實看著金碩珍很久了。

 

從他還只是個跟在大主廚旁邊幫忙的小跟班、後來努力出來創業擺路邊攤試試水溫,到現在擁有了自己的店,金泰亨從來沒忘記過金碩珍。

 

金泰亨仍然記得四年前自己接到餐廳採訪工作,去拍攝那間高級餐廳備料做菜的過程時,第一眼看見金碩珍就恍惚的那種悸動。

 

有點慌張地聽從主廚指示,仍在一片混亂中有條不紊的忙著手邊的工作,潔白的制服被寬厚的肩撐得挺挺的,是一種溫柔的凜然,金泰亨在第一次就看出來了,那個男人的本質。

 

那張好看的臉、白皙肌膚配上豐盈厚唇,金泰亨曾荒謬的在瞬間就想親吻對方;優美的頸線、修長而分明的手指指節、恰到好處的倒三角身材,讓金泰亨在心中倒抽了無數口氣,多想當面就問對方願不願意當他的模特兒。儘管內心的宇宙已爆炸無數回,冷靜下來的金泰亨認清了自己功力遠遠不夠的現實,如果要拍的是他終其一生的理想。

 

所以他一直等著,看著。肆意讓金碩珍的影像在日日夜夜縈繞於腦海,花盡無數心力和構想去建構那個總有一天必然要實現的夢想。他會在回家的路上繞去看看金碩珍的近況、上網瞧瞧他的動態更新,看過了他餵小貓小狗的暖心舉動、瀏覽過社交平台上那男人的俊顏笑成一團的模樣,立志要加快腳步堂堂正正地出現在對方眼前。而思想獨具一格的金泰亨也的確在沒幾年的時間裡變躍身成為時尚界的御用攝影,除了替不少知名藝人、模特兒與品牌拍攝過宣傳照之外,更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曾自己辦過的素人展覽,每一場都獲得了滿堂彩,原本對這個圈子不熟悉的人們,透過金泰亨提供的點子與欲創作的終旨,在鏡頭下被保存成燦爛的永恆,沒有懷疑,把自己全然的託付給金泰亨。

 

他終於可以跨出那步了。向自己追求了無數遍、已轉變成幽幽情意的人而去。

 

準確無誤地找到金碩珍擁有的餐館,望見了朝思暮想的男人,在那天夜裡。金泰亨盤算無數個想在他面前出現的樣態,最後決定用了一個鬧騰些、卻一定可以被記住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

 

金泰亨從回憶裡抽離,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送印洗出來的照片,忍不住暫時停止了呼吸三秒。


 

太美了。


 

一瞬間竟然沒有任何形容詞能去描述金碩珍,金泰亨引以自豪的天馬行空修辭法也在此時失效,只能輕輕用手撫過那些被沖洗出來的相紙。看得出來金碩珍一開始怯懦的眼神和僵硬的四肢,到後來自在一些的模樣,他不會知道自己的眼神多勾人,也不會知道裸著身子的自己是多珍貴的藝術品,橫跨性別、超脫聖潔與墮落的枷鎖,被他凝視著時會有新的紀元開啟,金泰亨只是將這些嶄新篇章負責記錄下來而已。

 

還有他最喜歡的那張。

金碩珍緊閉雙眼,像是等待金泰亨親吻的雕像,他是他忠誠的子民,在膜拜之餘忍不住想染指他的慾望。

 

是唯一一張令人打從心底覺得色情的照片。

 

好想看到那個哥哥見證自己作品的樣子。金泰亨伸伸懶腰,盤算著幾點要出現在店裡面才好呢。



 

「來啦?」已習慣等候金泰亨到來的金碩珍在看見對方一身筆挺而入時忍不住笑開了,他極力抹除掉那天攝影時的羞怯,「在研發新菜色,吃嗎?」

「吃——」金泰亨雀躍的就座,看著金碩珍戴上廚師帽,擦擦手,為自己準備下廚的模樣便心動不已。

「你敢吃鴕鳥肉嗎?」金碩珍問,對上的只有拚命點頭彷彿哈巴狗的金泰亨,一雙眼睛亮晶晶。這小子今天是不是特可愛呀?

金碩珍確實感受到心中的小鹿快撞破胸腔,他趕緊給牠繫上繩索拴在一旁,專心致志的開始做菜。平時吵鬧的金泰亨今天意外安靜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像要把他望穿似的,讓金碩珍不太敢隨意抬頭,怕又碰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眸。

 

對方連吃東西時也靜的透徹,細嚼慢嚥的,刀叉落下皆是優雅,一客鐵板燒被他吃起來彷彿什麼高級法國料理,反倒是店內歡快的音樂有些突兀了。金碩珍沒敢在途中問他感想,到最後對方吃完所有菜後才小心翼翼的發問:「好吃⋯⋯」

「超級好吃——碩珍哥是天下第一主廚!我愛你!」金泰亨起立鼓掌。

 

那聲「我愛你」準確無誤的獵殺金碩珍的心頭小鹿,儘管對方一臉不正經,但怎麼聽起來就是令人渾身燥熱呢。

 

「你、你愛我嗎?」金碩珍也不知道為什麼接的話會是這句,只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金泰亨愣了愣,隨後揚起更燦爛的笑容,「對,我愛你。」

估計是對每個人都這樣說吧,金碩珍搔搔發紅的耳根,「這樣啊,今天來的時候看起來心情很好?」

金泰亨知道話題被帶開了,但他也不著急,「嗯,照片出來了,想快點給你看。」

「咦咦咦——?」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金碩珍倒退三步,還險些碰掉一個碗。

「就是那些裸照——」

「呀啊啊啊啊啊說藝術照好嗎藝術照!」

「將將!」沒理會金碩珍糾正的金泰亨自牛皮紙袋內抽出一疊相片,「哥真的太好看太好看了,拿到照片時我都要哭了。」

 

金碩珍的視線死死的看著那疊照片,顫巍巍地接過。越看越害羞,當天一切曖昧模糊的場景又清晰的浮上腦海。

 

「你看。」金泰亨在不知道何時湊得很近,「是不是很美。」

金碩珍失神的望著被金泰亨拍攝的自己,多不像自己啊,可是又明確的知道那是他本人沒錯。

「最喜歡碩珍哥脖子到鎖骨這裡的線條了。」冰涼的手指也不知為什麼就滑上了金碩珍的頸部,輕輕的摩挲,金碩珍幾乎是咬著牙才勉強不逃開。

「你喜歡嗎?碩珍哥,我送你的禮物。」金泰亨輕聲在金碩珍耳邊低喃,如同那天一樣,是掠食的前奏。

無法從對方一派樂天驀地變成勾人魂魄的氣質回神,金碩珍只能回答「喜歡」一面喘著氣,指尖顫抖的厲害,然後翻著翻著他也看見了那張兩人幾乎毫無空隙似要接吻的照片,金泰亨是故意擺在最後一張的。金碩珍驚愕地看向金泰亨,恰巧對上他眼波流轉的漂亮眼眸,「這個⋯⋯」

 

在金碩珍還沉浸在不知道是羞恥感還是什麼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金泰亨已搶先一步行動,他一把摟過金碩珍的腰,快速地舔過他的嘴角,看著對方驚惶失措的模樣,金泰亨克制不要露出太有侵略性的目光,只是有點傻氣的笑著,「珍哥這裡有醬汁。」

遭逢突如其來攻擊的金碩珍只能愣在原地,「金、什麼,金泰亨!」

「怎麼了?」金泰亨無預警地收緊手臂,金碩珍一個踉蹌便牢牢地被圈在懷裡。

「呀咦——你、你這小子!」手上拿著照片不知該如何反應,金碩珍只能倉皇地叫著,卻沒有強烈掙脫的慾望,「你想幹嘛?」



 

他不該問出口的。

金碩珍確實的、在此時此刻,看見了有什麼在金泰亨眼底爆炸的燦爛。



 

「我想把那天沒做的都補齊。」他說。



 

「或許,從吻你開始?」


 

06

話語剛落,金泰亨便欺身含上金碩珍的唇瓣,細細品嚐舔舐啃咬,不在乎對方驚恐的倒抽一口氣,收了收手中的力道攔腰壓制,他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想嚐嚐這裡的味道,與其空想,不如實踐,果然比想像的要來美味多了。

 

金碩珍的呼吸急促的像剛跑完百米,他還沒回過神也還尚未搞清狀況,在自己面前忽然放大的俊臉此刻模糊至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的唇與他的緊緊相貼,熾熱的舌頭正趁著發楞慌張的時候鑽著間隙遛進口腔內。

 

覆在腰間的右手開始不安分的探進扣子的縫,指尖觸碰到身體皮膚引來一陣快速竄至頭皮的雞皮疙瘩,對方左手順勢不輕不重的揉捏自己的臀部時,金碩珍才慢了好幾拍的開始掙扎推抵。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金泰亨暫時鬆開懷裡的人,擁著對方在他發紅的耳邊呼吸,眼神溫柔似水,卻可以將金碩珍淹沒,稍微被情慾染上一絲沙啞的問道,「怎麼了嗎?」

 

低沉的嗓音美妙的像極了開瓶的濃醇佳釀,將自己的防線一點一點的軟化,他理所當然認為行為正常的像是吃飯喝水一般,好像在這地方做這事是非常合理的,金碩珍被對方的理所當然搞得一下子語塞,道德和羞澀感遲遲沒有出現,他無措的看了看四周,視線掃過廚具,好像想起什麼有利的拒絕條件,抬頭望向微笑的金泰亨,在餐廳做太不衛生了。

 

「不可以。」

 

金泰亨大致能理解成是害羞了,看來他的恥度還沒辦法適應那麼刺激的事情,金碩珍看對方一時半刻沒有說話,沒有表情的金泰亨讓他看得內心一慌,甚至還有失望的垂了垂嘴角的錯覺,害怕對方誤會自是拒絕,急忙伸手揪住對方胸前的襯衫脫口挽留,「我們回家做?」

 

於是破天荒的老早關了店門,拉著金泰亨走上覆蓋著暗夜的街道,他並不知道身後的人在剛才得到認可時,內心已就翻起滔天巨浪,甚至望著身前衣服都忘了換就急忙啟程。

 

不行了,真的好喜歡⋯⋯。

 

金泰亨一把將對方拉住,無法違抗慣性的金碩珍差點摔在地上。

 

「呀,幹嘛⋯⋯!」

「⋯⋯哥我覺得我忍不到回家。」

「呀!你是尿急嗎!」

「⋯⋯」

「前面有⋯⋯有旅館。」

金碩珍一時半刻無語的望著楚楚可憐的人。

「哥⋯⋯拜託。」

他不禁將視線落在金泰亨的褲襠上。

 

「⋯⋯好啦走啊。」


 

在櫃台大嬸的鄙夷眼神下,金碩珍硬著頭皮跟在金泰亨身後,結帳拿著房間鑰匙就加快腳步,廉價旅館燈光稍微昏暗些,金碩珍看著寬闊的背影,心跳居然逐漸加快。


 

他在期待,期待被身前的人擁入懷中,溫柔的親吻自己,亦或是粗暴的耐不住性子,又啃又咬活像隻大型犬,還是在自己身下紅著臉啜泣索討,蹭著胸膛留下一個個紅痕。在心裏千萬種想像歡愛情形時,他們兩已經進入空無一人的房間。兩人有默契的前後分別洗了個澡。金碩珍還在想著等一下會怎麼進行時,心裡有些麻亂得出了浴室,一推開門,預期之外的力道將他拉了過去,金泰亨給予的強烈親吻就這麼落了下來,他們吻得難分難捨,舌頭緊緊糾纏在一塊,磕磕絆絆從玄關到牆上,到衣櫃前最後才到床上。

 

氣溫好像一下子上升了,金碩珍躺在床上望著身上標緻的人,那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性感、野性,在平日冷峻面皮下居然還藏著這種樣子。心動值抵達巔峰,金碩珍愣神之餘,感受到他纖長的大手正一點一點探進身上的浴袍,並且輕柔的用指腹在上頭畫圈撫摸,像是對待什麼易碎品,那個力道真的很輕。

 

等一下,所以我是下面那一個嗎!

 

金碩珍忽然清醒,剎時抓住金泰亨的手腕。

 

當他向金泰亨誇口他才是上面那一個的時候,氣燄立刻減弱七分,金泰亨乖巧的躺在床上任由自己上下其手,但他只有親吻撫摸將口水糊對方滿臉滿身之外,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他真不該聽著金泰亨那句「那哥你試試看啊。」就燃起不服的勝負欲。

 

笨拙的動作,和一股濃厚「摸摸親親就能完成一檔羞羞創舉」的氣勢,引的金泰亨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撐起上半身,眼裏幾乎快淌出蜜糖。

 

「哥你有做過愛嗎?」

 

「⋯⋯」

「跟女人?」

「⋯⋯」

「男人?」

「⋯⋯呀!」

「原來哥是處男啊!」

「金泰亨——!!」

 

這不能怪他啊,他很少⋯⋯他沒有談過戀愛啊!除了單戀以外,金碩珍不知道談一場互相喜歡的戀愛該是什麼情況。

 

看著金碩珍紅著臉,無措的從金泰亨身上下來,在疑惑的眼神下顫抖手指將身上礙事的衣服褪去,露出赤裸的身體,還有一點羞澀的表情,「所以現在⋯⋯不是要跟你做了嗎。」

 

那是他第二次見到金碩珍的裸體,金泰亨聽見理智被狠狠揉碎的聲音。

 

沒有給時間緩衝,金碩珍俯身將人摁回床上,他一面撕磨的再次吻上金泰亨的唇,一面伸手揉捏身下早已半挺的性器,金泰亨騰出手掌將他的後腦勺稍微按住,深深掠奪索取他夢昧以求的人,翻身將對方反壓在床上。

 

「這樣吧,哥如果能忍著到我先射,那就換你在上面。」

 

手指拂過吻至紅腫的唇瓣,金泰亨的耐心已經快要乾枯,他渴望進入金碩珍,渴望將對方弄得翻天地覆,弄得一塌糊塗、在無比好看的身體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尤其是在看到他自己撫摸像那藝術雕像的身體,讓人發狂似的想要擁有。


 

金碩珍不語,只是緩緩抬起雙腿勾住金泰亨的腰。

 

「⋯⋯哥你好騷。」

金碩珍不以為意的又動了胯下,以為金泰亨只是像以往開玩笑,嘴上說說罷了,下意識厚臉皮的回了句,「⋯⋯那你想看我更騷的樣子嗎?」

 

最怕空氣忽然安靜,先是感受到金泰亨的褲襠處、以他不清不楚的視力來看又鼓脹得更厲害之外,才抬頭對上他透露出滿滿慾望的眼神。

 

啊,好像不太妙。

 

隨後被金泰亨深深親吻。深深的、深深的親吻。被掠奪氧氣讓金碩珍逐漸腦袋漫了層霧,暈呼呼的在對方手沾著潤滑按進自己後穴時,身子一緊口中全是無法忍住的囈語,兩人稍微分開些,金碩珍失神的順著口水牽出的一縷銀絲,看向金泰亨紅潤的唇。

 

「如果我把你弄得一團糟⋯⋯能不能原諒我⋯⋯?」

 

金泰亨聲音溫柔的像是陳年紅酒,醉人而香醇,字字句句進了耳裡但全重擊到心尖上,他已經不能思考了,光是體會身下不斷增加抽動按壓的手指就已經來不及多想。

 

雖然有點疼但還在能忍受的範圍,更多的是逐漸堆積的酸麻脹感,後穴已經被開發的柔軟濕潤,金泰亨忽的加快手勁,手指一勾便直直朝腺體碾壓。

 

「啊、哈啊⋯⋯!」金碩珍被突如其來的快感電的身子弓起,酥麻感沒有退去而是順著爬上肺部、心臟、接著是頭皮,後穴的手沒有停下的摳挖,他仍然持續的動作,讓人出氣多進氣少的喘息,身前的慾望高挺的好像隨時要射出什麼來。

 

「腿打開,忍住⋯⋯忍住。」金泰亨沒有手下留情,他似乎很滿意金碩珍如此激烈的反應,另一手伸出食指輕觸不斷冒出液體的慾望,從根部滿滿滑至頂端,接著稍微使勁的蹂躪敏感的小孔,用拇指指腹狠狠摩擦。

 

「哈啊、泰⋯⋯泰亨、啊、快要⋯⋯!」

「忍住、哥⋯⋯碩珍⋯⋯忍著。」

 

直到金碩珍的聲音染上哭腔,他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時,金泰亨才抽出手指,掏出他褲子裡早已勃發的性器,他慢條斯理的戴著保險套,望著胸膛仍然劇烈起伏的人飽受忽然的空虛折磨,難耐的曲腿左右磨蹭。

 

金碩珍已經喪失神智,手哆哆嗦嗦的摸上自己的慾望,手勁忽輕忽重的套弄著。

 

「給我⋯⋯、」

「喊我的名字⋯⋯知道我是誰嗎?」

 

「泰亨、金泰亨⋯⋯哈啊、」

 

在進去的那瞬間兩人彷彿都得到了解脫,等金碩珍開始難耐的扭腰擺臀,金泰亨才低吼聲,抓著他的骨盆大力操幹。

 

恍惚之見金碩珍看見金泰亨盛滿星塵的眼裡晶瑩的映出自己淫亂的模樣,顏色看不清,不過臉和身體肯定是滾燙的紅色,雙眼失焦而稍顯豐厚的唇欲張欲合隨著呻吟變化,嘴角淌流出親吻時溢出的唾液,顧不得那麼多的人被撞的只能哼出零碎嗚咽,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七大罪裡也包含著性欲了。

 

那是讓人願意一再沉淪,反覆的、永無止境的美好樂園。

 

金碩珍最終還是先憋不住而射了出來,顫著身子暫時屏住呼吸,短暫的暈眩,他恍惚中看見金泰亨失速的喘息,大力挺動幾下,接著也在自己溫熱的內壁裡,隔著薄薄的膜,有好多好多鹹澀燙人的液體正不斷的灌入。

 

一滴,兩滴,有甚麼東西落在臉頰上了。

 

順著向上看才發現金泰亨皺著眉,一抽一抽的吸著鼻子。

 

什麼什麼什麼、等一下,你怎麼哭了⋯⋯!

 

「怎麼、怎麼了,痛嗎!我夾的你很痛嗎!」金碩珍驚慌的將人微微往下拉,揉進自己懷裡,要不是金泰亨疲軟的慾望還在自己體內,不然看這樣活像是自己逼金泰亨侵犯他一樣。

 

「⋯⋯不是、我⋯⋯」一句話沒辦法說完,金泰亨還是收緊手臂,美麗的眼角又滑落顆豆大的眼淚,沾濕纖長睫毛微微垂著,嘴角微微下垮的抖了抖。

 

「我真的⋯⋯太喜歡碩珍哥了。」

 

當一個人決定勇敢向你走近時,願意捧著他的心臟朝你獻祭時,是猶豫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又是在心裡收藏了多少個你,才能顫巍巍地伸出手,卑微的哀求著祈求你指間的溫度。

 

以前觸碰不到的希冀,此刻卻把他擁入懷中。

 

金碩珍不知道,金泰亨是真的從好久好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他了。


 

07

破碎的星辰就這樣從金泰亨的眼裡散落而下,流了金碩珍的頸肩一片溫熱,他可以嗅到淚水裡的酸澀味道,於是不由自主的更抱緊金泰亨一些。

 

他原來是這麼愛著自己的嗎?金碩珍瞬間也想跟著金泰亨一起掉眼淚了,兩人想哭的起點不同,前者第一次體認到被深愛的感覺,對方的反差魅力和給予的柔軟情感灌得他心臟脹痛;後者則是終於能好好把珍惜的事物捧在手心上,一切都恍惚的不真實,唯一相同的是,這看起來有點傻又不夠成熟的戀愛對彼此而言是冬日裡的暖陽,讓他們在體認過寒風刺骨以後,還有幸在燈火闌珊的喧囂城市裡讓終能遇到。

 

為等待他而開著的店、為他而拚命變得更好的自己、為他按下的每一個快門、為他的玩笑話而跳腳或心動的每個霎那。曾幾何時他們的眼裡只看得見彼此,會呼吸著彼此的呼吸過活。

 

金碩珍想起在高潮的朦朧之間好像看見了金泰亨那副想哭的模樣,脆弱的不可思議,那句「如果把你弄得一團糟,可不可以原諒我」其實就訴說著金泰亨自己也在變得一團糟的路上,隱忍的愛會在某一刻突然爆炸,非要炸碎彼此的靈魂不可,然後我們會需要一片片的、將其撿拾而回拼湊,會混雜著對方的碎片,重組自己。

 

「我也好喜歡你。」順手摸了摸金泰亨蓬鬆又微濕的髮,方才洗完沒有吹乾吧,這小孩,金碩珍輕聲說道。

「真的嗎?」因為興奮而上揚的語調,金泰亨沒有避諱地顯露出自己的驚喜和快樂,「我很害怕你不喜歡我,那樣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怎麼會呢,就算我不喜歡你,你還是金泰亨的。」金碩珍屏住呼吸,低聲地說。

「我從看到你的那一刻就認清楚了。」金泰亨的聲音聽上去很悶,「沒有你的愛,我什麼都不會是。」

 

和一開始相遇的傻氣模樣落差太大,金碩珍頓時愣住了,那語氣就像是這一生認定一個人的決絕,只能筆直的望著,無論是衣角、後頸抑或是往前邁出的雙腿,就算只留了背影給他,金泰亨都會毫不猶豫的凝視。

 

有時候,也只是希望你的一眼,成全我的卑微。

 

「會的,就算沒有我,你一定還是會在哪邊發光發熱。」金碩珍摸摸金泰亨光滑的臉,抹去他濕熱的眼淚,「所以就睡吧,我在你身邊了。」

 

金泰亨從金碩珍體內退了出去,隨手處理了後續便緊緊的挨著金碩珍躺下來,將被子一把拉起蓋住彼此,緊緊的擁住金碩珍。赤裸相貼的肌膚讓他們都陷入了安穩的夢境。



 

謝謝你不顧一切的找到了我。



 

金泰亨和金碩珍就這麼待在一起了,毫無懸念的。雖然還是常常被金泰亨氣個半死,不過金碩珍也慢慢的找出自成一格的應對方式了。

 

「哥!」金泰亨從懷裡掏出一顆糖,看上去皺巴巴的,「這是我今天從客戶那拿到的,只有一顆唷,聽說是歐洲不知道哪國的糖。」

「是給我的嗎?」金碩珍喜滋滋的接過糖果。

「不是,哥幫我開吧!」金泰亨燦爛的笑了起來。

「⋯⋯」金碩珍無語地瞪著金泰亨好一陣子,卻還是默默地扭開薄薄的塑膠膜,不甘不願的遞回去,「拿去。」

金泰亨笑嘻嘻地含住了金碩珍手上的糖果,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攬過金碩珍,在金碩珍還在發愣之前吻了下去、順道把口中的糖果推了過去,還不忘輕咬那哥哥豐厚的下唇。

 

「看哥好像很想吃的樣子,借你吃一下,等一下要還我喔。」金泰亨輕拍金碩珍的臉,一副調皮的模樣。

恍神中的金碩珍只感受到甜味在嘴裡擴散開來,是夏日的柳橙味,和金泰亨一樣的味道,就連鼓動的心臟也如此的適合夏日序曲,怦咚怦咚,奏響著戀愛的盛大樂章。

望著金泰亨有些傻里傻氣卻無憂無慮的笑臉,金碩珍忽然覺得過去很辛苦的日子似乎是為了鋪路通往有金泰亨相伴的以後,那時候的他們都各自在天涯一隅努力,都成長成更好的人了吧,所以才相遇的。

 

然後金碩珍就大口地把糖咬碎了。

 

「呀!碩珍哥!我的糖!」金泰亨慘叫,看著金碩珍愉快的把糖嚥了下去。

「吵什麼。」金碩珍小小的報復得逞,「下次一起去買一罐回來不就得了?」

「嗯!一起!」立刻被哄得服服貼貼的,金泰亨在下一秒緊緊抱住了金碩珍,「去每個國家時都會買一罐對吧!」

「那我們不會蛀牙嗎⋯⋯」

「吃糖不用咬也可以吃啊!它會融化。」

「⋯⋯怎麼好像很有道理。」

「對吧對吧!」

 

除了能坦然接受那小子的胡言亂語外,金碩珍覺得自己某部分的羞恥心也被拋到遙遠的彼方去了。

 

自從上次和金泰亨發生關係過後,金碩珍不否認自己開始懂得和喜歡的人做愛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渴望和佔有的本能是導火線,讓彼此在慾望的烈焰中交換靈魂。他會哭著說想要,聽到對方的葷話會確確實實的渾身顫抖,會主動勾引和主動給予,過去認為自己沒有什麼生理慾望的金碩珍才知道性與愛是相輔相成的,或許也是他從未特別過喜歡誰也說不定。

 

「碩珍哥。」金泰亨低沉的嗓音把他拉回現實,金碩珍花了一點時間才適應自己現在這個模樣。

上身赤裸的金碩珍此時此刻正躺在店裡的沙發上,除了與廚師面對面的座位區之外,店內還有設置其他一般位置給不喜歡與油煙太靠近的客人,而他慢了半拍才回想起今天進店突然摸上來的金泰亨,嚷著「想在店裡做一次看看」,似乎是想完成之前沒在店裡了事的遺憾。原本都是深夜時段來的他竟然在早上大駕光臨了,讓金碩珍非常意外,意外到被扒了衣服都沒法反應。

 

「泰、泰亨,等一下還要開店。」金碩珍驚慌地想推開棲在身上的金泰亨,卻被緊緊的抓住雙手。

「拜託,想在這裡。」沒有明確的「不行」,金泰亨暗暗的清楚金碩珍在某種層面上是順服的,只是理智仍然凌駕於快感上,需要給他一點投降的時間。

「可是⋯⋯唔、」金碩珍被吻得措手不及,在胸前打轉的手指更不給他任何思考的餘地,又夾又捏的逼出了金碩珍想被疼愛更多的本能。

下身布料微微的被拉下,金泰亨的大掌俐落的解開金碩珍的褲頭,開始緩慢搓揉愛撫過無數次的敏感部位,熱的發燙。

「泰亨⋯⋯」金碩珍確實的感覺到所有的重力都在消散,他只能往著中心的奇點而去,就算終究會煙消雲散,他都無法從名為金泰亨的黑洞逃開。

金碩珍看著金泰亨那張俊美的臉張揚著淡淡邪氣,接著用要享用珍饈前最虔誠也最期待的語調低聲說道——



 

「哥料理食物,我料理你。」


 

08

直到下身的性器不爭氣的硬了,金碩珍才撇開頭,低聲的妥協。

「那我們要快點⋯⋯。」

「全聽哥的。」或許今天得店休也說不定,金泰亨舔舔嘴角想著。

 

金碩珍實在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如何發展成這樣的,他躺在涼涼的木桌上,單隻腿被金泰亨抬起靠在頸間處,另一隻大手扣在腿根,不時用拇指來回摩娑,而對方就站在桌緣用又燙又硬的柱身廝磨著方才他給自己做了溫柔擴張的後穴。

低頭望著準備與自己交合的地方,金碩珍感覺臉頰拼命騰上熱氣,蒸的他幾乎沒辦法逃避的閉上雙眼,太熾熱了,不管是體溫,還是身下的東西,亦或是金泰亨看著自己的深情眼神。

金泰亨的海綿體已經膨脹至極限了,緩緩抵著開拓柔軟的地方,將自己慢慢送入身下人的體內,緊緻又溫熱的感覺讓他不得不讚嘆的長吁口氣,而金碩珍也是一陣悶哼,顫了下身子就紅著臉勾上自己的脖頸索吻。

 

空蕩蕩的餐廳裡只有他們突兀做愛的身影,身下細密的水聲引的金泰亨更賣力的抽送,那是催情的聲音,讓金碩珍變得更加失控的開關。這個害臊的姿勢讓金碩珍比平常更放不開一點,或許跟場所也有關係,金泰亨總覺得今天的後穴比以往吸的更緊一些。

 

「哥你放鬆一點,別這麼興奮。」

 

金泰亨不斷變換著抽送的角度,試圖找到能讓金碩珍能像上一次做愛那樣,渾身強烈高潮到失去意識的那處,他感到成就爆棚,滿足感幾乎是在溢出的邊緣,美麗猶如雕像的身軀,加上想隱忍但實在憋不住的呻吟,只是光想罷了,在他體內的男根又漲了一些。

 

「你才、別那麼興奮⋯⋯啊、別再大了、」金碩珍好像意識到對方想做什麼,渾身不自主的戰慄起來,想起上回前端丟臉的宛如失禁,最後幾乎斷片沒有意識到再次被快感喚醒,哭著要求對方停下來,還不斷被高潮拋到高空,哽的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一會可還得開店呢,哪有那個體力給他玩的那麼狼狽。

 

洶湧的肉刃擦過體內的腺體,金碩珍猛然一顫,從體內發出無法壓抑的聲音,無措的抬眼對上金泰亨閃著不明光芒的雙眼,額頭上的細汗浸濕了他的瀏海,金碩珍搖了搖頭。

 

「是這裡吧?」

「不、不是⋯⋯別、泰亨乖、你不要弄那裡,啊⋯⋯拜託、」

金碩珍求饒的啃上金泰亨的喉結,喚不回理智的人似乎覺得這是增加情趣的方式,下身像是鎖定了那點,一連好幾下全撞上最敏感的軟肉。

 

金碩珍只能緊緊曲著腳趾,每撞一下都即將把他腦子裡的冷靜給攪散,漂泊的身軀好像隨著浪潮起伏,他雙眼微微失去焦點,只剩下張口呻吟的動作。

 

他最後還是臣服與慾望之下,尤其是被金泰亨調教過後的身體,幾乎處處都被敏感覆蓋。

後穴濕的不像話,因為快速的抽動而打出細密的白色泡沫,艷紅的腸肉隨著動作翻出再埋進,金碩珍感覺痠麻的快感不斷堆積,前端直挺挺的陰莖即將射出什麼來,此時金泰亨注意到了金碩珍逐漸挺起的腰部和迷濛的雙眼,他停下動作,將對方高舉的腿放下。

 

「嗯⋯⋯。」發出像是小動物般撒嬌的單音節,金碩珍雙腿勾上金泰亨的腰,一下一下的自己扭動,接著伸手拉著對方的大手按在自個小腹上,或許本意只是要金泰亨摸摸他或是固定好他,但金泰亨只覺得有股力道正壓迫著體內的陰莖,好像明白什麼,眸子一暗,瞬間就粗魯了起來。

 

⋯⋯碩珍哥真的好騷啊。」

「什、啊⋯⋯哈啊、」

看準了他體內的腺體,金泰亨在金碩珍的小腹上找到相同位置後緊緊按壓,挺腰大肆操幹,讓敏感點次次都能準確又大力的頂撞摩擦,有著體外的按壓加持,金碩珍這沒撐幾下就變調的拔高呻吟,渾身顫抖的哽咽抽泣。

 

「住、啊⋯⋯別按著⋯⋯好奇怪、哈啊——!」

 

「哥感覺到我的形狀了嗎?哈啊、想讓哥⋯⋯完全變成我的形狀。」

 

前後不過三兩分鐘,金碩珍就痙攣著身子射的一踏糊塗,渾身泛紅的張著嘴,揚起頭失神的呻吟,性愛的速度逼近瘋狂,身上的人沒有停止,而是加快摩擦頻率,他好像也快到了,那是渾身被酥麻佔領的金碩珍耳鳴前最後一個想法。

 

迷迷糊糊的被對方抱起,一陣深吻後金泰亨就射在熾熱的體內了,聽見對方低哼了聲,金碩珍只覺得此刻的對方其實有點可愛,伸著毫無力氣的舌頭回應,慵懶的瞇起雙眼,享受歡愛過的愉悅感。

 

金碩珍起身,後穴的白濁沿著大腿流下,幾滴沾染了地板,他隨手抽了面紙擦拭乾淨,做完愛的金泰亨就像撒嬌的大型犬,恨不得變成金碩珍的大型背部掛件,走到哪跟到哪,前提是他也得從金碩珍的體內退出來才行。

 

「泰亨、好了⋯⋯要到開店時間了,我還沒備料⋯⋯。」拖著個人步行到冰箱前,這實在無法工作,後穴仍被塞滿的感覺還如此明顯。

 

「哥今天不能因為我跟老闆請假嗎?」

 

「我就是老闆⋯⋯而且就算要請假也不知道用甚麼理由啊。」

 

「跟世界無敵大帥美男子做愛假。」

金碩珍不得不暫時失去語言能力,原諒他覺得這個請假理由太荒唐太好笑,也只有金泰亨才想的出來這麼奇葩的名字。

 

「別瞎說了,快出來,我要備料。」

「那不然我當老闆嘛!我准你今天放假跟我做愛。」

 

搖頭拒絕的金碩珍還沒讓對方退出去就被抵在冰箱上,「那我得你們老闆好好談談了。」

 

「談什⋯⋯呀、等一下你別動,別動了!啊怎麼又硬起來了你瞎想什麼!」

 

金碩珍原本試圖掙扎,但後穴裡粘膩的水聲和金泰亨俯身舔吻自己脖頸實在太擾人心智,從背後來這個動作似乎又能進到更深的地方,他不得不顫著腿承受那熾熱的柱身在體內打樁式的襲擊。

 

顧不得金泰亨是如何用手指劃過自己的肌膚;顧不得他是如何用磁性的聲音逼得自己軟化理智,更顧不得他是如何再次燃起自己濃濃的慾望。

 

或許金泰亨應該列為第八大罪,讓他無限沉淪,直到他溺斃在這糜爛的感官世界裡,再也無從脫身。

 

注意到金碩珍被操的站不住腳,輕手輕腳的將人轉過身面對自己背抵著冰箱,伸手輕撫他紅潤的雙頰,上前輕輕啄吻舔舐,對上朦朧的雙眸裡打轉對淚光,與溫柔的吻成了對比,金泰亨不得不加重下身的動作,原諒他實在是太過喜歡金碩珍了。

 

越被疼愛就越得寸進尺,此話十分合適套用在金泰亨身上,他越來越渴望佔有金碩珍,不管在何時何地,只有他能這樣擁有他,心裡百感交集的情緒最後吐出口的話語全濃縮成了一句。

 

「我真的好喜歡哥⋯⋯。」

 

「啊、嗯⋯⋯、」

望著金泰亨堪稱完美的側顏落下一粒汗珠,恍惚之際金碩珍實在是沒別的話語能回答對方了,這死小孩不知道是又在想什麼有的沒的,忽然來勁連給個喘息的時間也沒有,況且他覺得更不妙的是快感正在慢慢堆積,這熟悉的感覺與上回幾乎是一模一樣,他持續攀升,直到最後堅持不住便會重重落下。

 

那又如何?金碩珍其實樂在其中。

 

兩人如水般的纏綿,金碩珍揪緊仍然西裝筆挺的金泰亨,將臉埋進他胸口嗚嗚咽咽的哼唧,被情潮醺的神智不清,金泰亨愛極了他乖巧又情色的樣子,好比現在。

 

「老闆一會還要不要開店啊?」

懷裡的人遲了幾秒才緩緩的搖頭,他頂著混沌的腦袋湊近金泰亨耳邊,不知道為什麼便挑逗的說:「要是讓我舒服了,今天就不開店了。」

 

金泰亨微微勾起嘴角,「全聽你的。」

 

直衝腦門的快感已經讓金碩珍不能自己,前後濕了一片,身體響了警鈴,他即將經歷一波更大的高潮,屏住呼吸,後穴不自覺絞緊,雙腿也忽的併攏,金泰亨也抓緊時機快速的在濕窄的內壁裡做好第二次射精的準備。

 

兩人的呻吟喘息融合在一塊,與一室旖旎相互交融。

 

完事後恍惚了好一陣子,金泰亨喘勻後低頭吻了吻發愣的金碩珍,討好似的用無辜眼神觀察著對方,身下的人只是沉默了下,好半會才抬手捏住金泰亨的臉頰。

 

「哥,舒服嗎?」

 

方才高潮的感覺還歷歷在目,金碩珍腰疼的厲害,或許是方才嗑撞到了什麼,除了雙腿發軟外,他接近沙啞的聲音恐怕也只會將客人嚇出店外,但這四個字卻讓金泰亨陷入無盡的狂喜。



 

「今日店休。」


 

09

然後他們總是在彼此的宇宙裡爆炸一遍又一遍。

 

炸出銀河和眼淚,歡笑和星星。

 

金泰亨從看到金碩珍第一眼就決定了,總有一天,他要把眼中最璀璨的世界陳列展示給芸芸眾生知曉。


 

10

金碩珍惴惴不安的站在看上去潔白莊嚴的美術館前,他握緊手中金色鑲邊的邀請函,有點踟躕的步伐在小碎石階梯上踏著,不知道為什麼要進去裡面這麼緊張。

 

那是金泰亨為他而辦的攝影展示會。

 

他們在一起就這樣不常不短的過了兩年,但金碩珍好像還是搞不太懂金泰亨。當金泰亨在Magic Shop裡吃飯吃到一半,一臉爽朗的遞給自己邀請函時,他還疑惑的問這次又是幫哪個明星拍的展覽了。

 

「站在我面前的天下第一帥主廚的熱辣辣攝影展示會。」

 

金碩珍一時之間回不了神,然後才驚愕地看向金泰亨,顫抖的手指不可置信的指向自己,「我我我我我我的嗎?」他知道金泰亨有時候會對著他拍攝,或乾脆要他直接當模特兒,自己的確也更習慣了鏡頭一些,卻沒想過會變成展覽的一部份。

 

對方笑得燦爛如陽,肯定的點頭,「你是我這一生最想完成的作品了。我從哥做的飯知道你很愛我,所以你也來看看吧,在我的世界裡我有多愛你。」

 

金碩珍從回憶中回神,不太確定自己的心情究竟為何如此緊張,興許是成為某個人生命中的獨一無二,仍然是一件從未想過之事吧。

 

金碩珍深深吸了一口氣,拍拍身上筆挺的西裝,平常沒什麼機會穿成這樣,為數不多的帥氣模樣就獻給金泰亨好了。金碩珍鼓足了勇氣,隨著「金泰亨攝影個展」的指示前往會館。

 

一踏入會場便是被炸個星光絢爛,金泰亨的愛意排山倒海宛若海嘯,在第一時間朝自己奔來。金碩珍無法動彈的望著自己的照片被放大輸出仍不免紅了耳根,羞怯的幾乎想臨陣脫逃;看著自己每個舉手投足被記錄下來,仔仔細細的,過去那些在一起的回憶都像重新回到陽光之下,在眾人面前攤開。金碩珍看著擁擠的開幕現場,居然能在市中心的美術館擁有一整層專屬空間去展示個人作品,果然是真的很厲害的人呢,他的金泰亨。

 

因為沒跟金泰亨約好何時抵達會場,金碩珍決定默默地逛起展覽,不禁想著一早就出門忙的金泰亨有沒有好好吃飯呢?周遭的人端著酒水和小糕點來來去去,對金泰亨的照片讚不絕口,其中不乏許多當紅的藝人和業界人士,金碩珍既驕傲又害羞,特別是大家誇相片裡的人被襯的非常好看而精緻的時候,金碩珍還慌張的打量四周希望沒人發現相片主角在這裡,卻也不自覺的高興起來。

 

好像終於可以理解那句極有自信的「要用我的世界讓你知道我多愛你」是怎麼一回事了,金碩珍一張一張的看,就一次又一次的紅了眼眶,那些用愛人角度的凝視,令人打從心底感受到了或許是溫暖、或許是性感、或許是日常,卻是全心全意只願意為一人駐足、用整身力量去訴說想好好愛著一個人的悸動。

 

他金碩珍是何德何能呢,得到這樣的愛。

 

雖然金泰亨還在照片註解的部分寫下各種幼稚又任性的話,像是「我知道這哥很好看,但你們不能盯著看太久。」、「看三分鐘以上的人會變成小豬。」、「這是我的男人,你們不要肖想。」諸如此類令人哭笑不得的話語,明目張膽的寫在每張照片右下角的資訊欄上,惹的金碩珍不知道是要害羞還是要落淚,但他仍舊非常仔細的看了,想看著自己在對方眼裡是怎麼樣的存在。

 

不論是眼睛、指節、側顏、被揉亂的髮梢、做飯的樣子、睡眼惺忪的恍惚、穿著居家服看書的寧靜、因為棉花糖而快樂綻放的笑顏、鼓起腮幫子賭氣的神情,他都一一珍愛著並且收錄眼底,把神和魂都顛倒。

 

金泰亨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台上,引起眾人不小的歡呼聲和掌聲,金碩珍藏在台下的人群中沒跟著舉手致意,只是靜靜的看著。兩年的時間讓金泰亨好像更成熟了,他看著那雙有些邪魅的眼睛靈動的打量台下的人群,接著高舉酒杯、看上去心滿意足的模樣,便也由衷覺得幸福。

 

「謝謝各位今天蒞臨我的攝影會,」金泰亨低沉的嗓音令人酥麻,迴盪在不小的展場裡,「相信大家都看過一輪了,不知道覺得怎麼樣呢?我個人覺得是超級棒。」

極有自信的話語讓與會者笑出聲,紛紛拍手給出回應。

「這次的主題也相信大家都明白,My Singularity, Galaxy and Universe。真的是我的宇宙了,從重力奇點開始讓我陷落在那樣的黑洞裡,時間靜止般的消失,然後看著他造了一個星系再造了一個宇宙,那是所有常理都不適用的世界,對於我來說。」金泰亨突然感性的說起話,會場內瞬間靜悄悄的,屏息以待聽著他的告白。

 

「真的非常喜歡非常愛,不知道你們會不會明白。不只是因為他的漂亮,是因為他從裡到外都是漂亮的,看著他時就會沒辦法呼吸,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存在呢?我是那樣盲目的陷入愛情,但從來都不後悔。」沒看過金泰亨這麼認真的模樣,在台下的金碩珍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恍惚時刻。

 

「這裡其實還有一張,我珍藏非常久的照片。」話鋒一轉,金泰亨站到了蓋著紅色絨布的牆旁,「就有請今天的主角和我一起拉下布幕吧?」

金碩珍看著金泰亨下台,筆直地朝自己而來,步伐沉穩、笑容從容,周遭的人退出了一條路。金碩珍不禁想著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呢?明明這裡這麼多人,他忍不住緊張的握起拳頭。

沒給金碩珍張口問話或害臊拒絕的機會,金泰亨牽過金碩珍的手,溫柔的鬆開他握成一團的手。然後毫不遲疑的,領著他往台上而去。兩人站定位的時候底下的人們忍不住發出了讚嘆的驚呼,太像一幅畫了,尤其是兩人相視而笑的時候。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金碩珍和金泰亨極有默契的一同拉開帷幕,金碩珍先是看到台下觀眾驚豔的眼神之後,才敢回頭看究竟是哪張被金泰亨當成了壓軸。

 

啊,原來是這張啊。

 

第一次被騙去拍的,金泰亨靠他很近的,彷若要吻他的那張。

 

兩人的容貌都有了些許的改變,但不變的是作品無意劉露出來的色氣和愛意,以及聖潔和渴望,從那時候就開始了,他們必須交纏在一起的命運。

 

他們其實都不太在意台下的人怎麼想,要由此去聯想他們是如何相識相戀,或在哪樣的夜裡翻覆雲雨也無所謂。只是想起那場帶有絕對侵略性意味的拍攝邀約,兩人都不自覺的笑了,那是沉默的認可,要獵捕和自願上鉤都早在心裡有了答案,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

 

金碩珍知道金泰亨正看著自己,所以也快樂的回以充滿愛戀的炙熱視線。驀地,金泰亨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單膝下跪,那雙真摯的眼睛毫不猶豫地抬眼凝視,金碩珍愣愣地看著身前的金泰亨掏出了漂亮的紅色絨布盒,一時愣住了無法反應。

 

「我不奢求碩珍哥跟我結婚,」金泰亨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緊繃,「但是請留下來陪我過生活,很幸福的那種。我可以一輩子吃你做的飯,也希望你會喜歡我為你拍的每張照片。」

金碩珍一瞬間覺得淚眼矇矓,展場內的燈光變成了黃的白的光暈,模糊了他眼前的景色。好像也模糊了他對未來曾經幻想的不安和遲疑,只要有眼前的這個人,生活彷彿就可以充滿歡笑的過下去。

「我想和你浪費很多時間,虛度時光也無所謂,碩珍哥。」金泰亨接下去說,「那是一件我從小就想過無數遍的、覺得再浪漫不過的事情,一起蹉跎歲月。一定要是我很愛很愛的人才可以,因為唯有這樣,連毫無意義都會變成一件甜蜜的事情。」

 

「滿懷目的的靠近你對不起,總是鬧著你玩對不起,強迫你在我面前脫衣服也對不起,但是謝謝你愛我,我也愛你,所以你願意嗎?這輩子和我一起生活?」金泰亨真誠的捧高手上的絨布盒,低下頭去,用不同的姿勢膜拜他的天和地。

 

「我可能,不能答應你。」金碩珍的回答讓台下傳出了倒抽涼氣的驚呼和哀號,難道金泰亨就要在台上來個華麗的Bad Ending了嗎?眾人緊張的心臟怦怦跳,看著求婚的當事人瞬間石化的模樣,不禁在心中掬了一把同情淚。

 

「為什麼?!」金泰亨直接慘叫,這沒有道理,他的碩珍哥在聽了如此感人肺腑的告白之後怎麼可以這樣回答呢?

 

「因為我覺得這輩子太短了。」金碩珍輕輕地說,「如果你在三秒內站起來,幫我戴上戒指我就會願意。」他邊落淚邊打趣的說道,看著金泰亨在那秒從地上快速的起身,一把牽過他的手然後準確地套上戒指,會場頓時爆發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和尖叫聲,打從心裡為台上的兩人祝福。

 

「我宣布你是我的,所以我現在要吻你了。」金泰亨雀躍的說,音調裡洋溢的幸福感讓全部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快樂,接著他拉過金碩珍,毫不猶豫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深深吻他,就像每次他們接吻那樣。

 

在大家面前交換了甜蜜誓言的兩人在一片笑鬧聲中下了台,金泰亨和金碩珍手牽手逛起了會場,順便回應從四面八方湧來的恭賀聲。金泰亨拉著金碩珍,興奮的和他一一介紹每張照片,後者只是笑著聽,有時候太幸福會失語,所以金碩珍一個字也沒說,只是一味的笑。

 

端著糕點的工作人員有禮而親切的詢問看上去幸福洋溢的兩人是否要來份小點心,金泰亨一把樂的接過兩份精緻的小蛋糕,然後不由分說的吃掉左手的那塊,並把右手那塊湊到金碩珍嘴邊。

 

有點不知所措的金碩珍感受到旁人投來炙熱的視線,一臉期待著甜蜜的餵食秀,看著金泰亨神采飛揚的樣子,金碩珍忍耐住害羞,張嘴要咬對方手上的點心。然後金泰亨也很迅速的把右手那塊點心來個大迴轉,一點也毫不留情的塞入自己口中。

 

⋯⋯」金碩珍氣結的瞪著金泰亨,旁人失笑的聲音他可沒漏聽,金泰亨這小子真是到最後都玩性不改!不要臉的混帳東西!害他在大家面前出糗!

然後金泰亨在金碩珍要發難之前,更快一步的拉過他的金碩珍,並在臉上親了好一大口。

 

「啾。」伴隨著滿嘴唇的巧克力醬。

 

目睹一切的眾人笑得更大聲了,金碩珍再也無法當個溫文儒雅的紳士,對著拔腿就跑的金泰亨大喊,「金泰亨我今天再不把你打到屁股開花我就跟你姓!!!」

已跑到另外一頭的金泰亨指示快樂的朝金碩珍揮揮手,「反正哥你本來就姓金——!」

 

金碩珍看到弟弟吊兒啷噹的模樣氣得撲向金泰亨,結果差點被絆倒,金泰亨在驚訝回神之時,早已一個箭步衝向前接住了往前傾的金碩珍,和他一起倒在展場的紅色地毯上面,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裡,用充滿愛憐的聲音對他說,「對我生氣可以,但別受傷了。」

「⋯⋯你回家讓我處罰一下我就原諒你。」

「可是在床上被處罰的人都是哥。」

「呀!!!金泰亨你給我閉上嘴巴!!!」

 

那場攝影展覽會就在眾人又笑又叫和兩名主角中閃瞎大家的失控言行中度過了。






 

我的世界從今天起,會以你之名命名。


 

謝謝你成了我的宇宙,謝謝你成全我的宇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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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與遙遙的快樂合作
這篇兩個人都寫得很愉快,而且一直笑WWW

附上星遙的ig:starfarfaraway
圍巾好吃,有人也喜歡的嗎?
甜甜的讓人快樂到想吃鐵板燒(?)

cr.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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