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國寶會說話》15 西周利簋的記憶：酒池肉林鋪就的滅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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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一個叫牧野的地方，旌旗飄搖，黃沙滾滾，兩支軍隊狹路相逢，突然，其中一支軍隊前面的士兵們，倒戈殺了回去，不過一天的時間，這支軍隊就全軍覆滅了。

勝利的那支軍隊繼續前進，向着某國的都城進發，都城中的王自知大勢已去，穿上自己的寶玉衣，自焚而亡。

八天後，獲勝一方的王論功行賞，其中一位叫利的有司得到了一些青銅料，爲了紀念這份無上的榮耀，他將這些青銅鑄成了一件簋器，也就是當時存放糧食和皆作禮器的一樣物事，並在簋內底壁上刻下32字的銘文，記錄了牧野之戰的時間和大致經過。

利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給了三千年後的人們莫大的驚喜，那32字的銘文，讓困擾很久的現代人，終於推算出牧野之戰較爲準確的年代和日子，從而知道了兩個朝代斷代的時間。

那兩個朝代，是商和周，那一年，是公元前1046年，那個日子，是甲子日，那一天，周武王滅了商紂，紂王在自己建造的花花世界裏，赴火而死。

這一段記憶鐫刻在一件簋器上，沉睡在地下三千年，它的重見天日，給人們帶來了一段風雲變幻的歲月。

01 酒池肉林中的末世狂歡

商朝最後一位國王帝辛，名受，史稱商紂王或殷紂王，是衆所周知的暴君。

紂王身材高大，儀表堂堂，而且勇猛過人，敢徒手和野獸搏鬥。他還思維敏捷，口才過人，是一位非常聰明的國王。

可惜，紂王的聰明從不用在正道上。爲了揮霍享樂，他在商朝陪都朝歌，即今河南淇縣，強迫成千上萬的奴隸，用了七年時間，建成一座周長1.5千米的鹿臺，上面亭臺樓閣，巍然屹立。他還在沙丘圈地，飼養珍禽異獸，並在裏邊修建美玉裝飾的宮室。此外，他還命各地諸候進獻美女，供自己淫樂。

在這些美女中，紂王最喜歡一個叫妲己的女子，爲了討她歡心，他命樂師創作了靡靡之音，讓舞女們跳各種荒淫的舞蹈。他還命人在國都附近的園子裏，挖了許多大池子，裝上甜酒，把煮熟的肉，掛在池邊的樹上，可以隨手取用，稱爲“酒池肉林”。然後，他命令赤身裸體的男女在其中追逐狂歡，而他和妲己則在一旁欣賞。

揮霍享樂也就罷了，偏偏紂王還很暴虐，不管是對大臣還是對平民和奴隸，都心狠手辣。他在人死後，將他們剁成肉塊、肉醬，叫做“肉醢”，或者烤曬成肉乾，叫做“肉脯”。他還將空心的銅柱燒紅，將犯人脫光衣服綁在上面，稱爲“炮烙”。

多次勸說紂王的梅伯就曾受過炮烙之刑，多次勸阻他的叔叔比干被他挖了心，無干的老人被他砍斷了腿，路遇的孕婦被他剖了腹。

他爲所欲爲，以爲自己凌駕於天之上，但他沒有想到，這無異於自掘墳墓。

02 牧野之戰中的王朝更替

紂王的殘暴行徑，早就引起了各諸候國和人民的不滿，諸候之間開始互相聯絡，商討伐紂事宜。其中勢力最強大的，是周國。

紂王最忌憚的，自然也是周國，他把首領姬昌騙到朝歌軟禁，還把姬昌的長子，前來營救的伯邑考殺死，姬昌忍辱負重，終於消除了紂王的戒心，把他釋放回國。姬昌躊躇滿志，誓要復仇，可惜不久後就病逝了，這個重任就落到了武王姬發的身上。

公元前1046年，武王親率兵車300輛，近衛軍3千人，甲士4萬5千人，並聯合了倍受殷人壓迫的庸人、羌人、蜀人、盧人等方國部落，一路向東，拉開了伐紂的序幕。

東征軍一路所向披靡，很快渡過黃河，到達朝歌附近的牧野（今河南新鄉）。醉生夢死的紂王這才如夢初醒，卻發現因多年荒廢朝政，都城竟無兵可用，情急之下，他釋放了關押的奴隸和囚犯數萬人，命令這支臨時隊伍前往牧野迎戰。

甲子日這天，兩軍在牧野對峙，突然，被編排在商軍前排的奴隸和囚犯們掉轉矛頭，殺向了自己的隊伍，趁着混亂，周軍也殺了上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商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城中的紂王聽到消息，自知無力迴天，他命人將宮中的珍寶搬到身邊，然後用綾羅纏身，一把火結束了自己的罪惡人生，也結束了商朝的統治。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全看人播種的是什麼。

八天後，周武王犒賞參戰將士，將一些青銅料賞給一位叫利的有司（官職），利將它們鑄成了一件銅簋，用來紀念自己的榮耀。

03 西周利簋上的時間之鑰

牧野之戰是歷史上一次非常重大的事件，由於年代久遠，歷史學家們一直不知道它具體發生的時間。《逸周書》記載武王克周的時間是“甲子朝”，《史記》也說“甲子日，紂兵敗”，《韓非子》則說“戰，一日而破紂之國”，但這些都無法考證，直到《如果國寶會說話》第十三件展品——利簋重新面世。

1976年，這件銅簋出土於陝西省臨潼縣零口鎮，專家們用利的名字給它命名爲“利簋”，也有人稱其爲“武王徵商簋”。簋內底部刻着4行32字銘文：“武王徵商，隹（惟）甲子朝，歲鼎克昏，夙有商。”大意是：周武王伐商紂，在甲子日清晨，出現了木星上中天的景象，當天，武王滅了商。這個時間，恰好印證了上述記載。

利簋採用上圓下方的形制，是西周初期銅簋的經典造型，體現了天圓地方的古老觀念。它通高28釐米，口徑22釐米，上半部爲圓形鼓腹狀，跟今天的碗類似，。兩側有獸形耳，雕成了獸首口中含着鳥頭的樣子，耳下有垂珥（耳墜），下半部爲方形底座。器腹和方座裝飾着獸面紋、龍紋，圈足裝飾着龍紋，均以雷紋爲地。方座平面四角裝飾着蟬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