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UDIO CULTURE IN THE ANIME INDUSTRY：THE CURIOUS STORY OF FREE! AND HIGH SPEED!

原作者：kViN； 翻譯：石立太一；首發：翻譯B站專欄

譯者按：翻譯到後面才發現是七月的文章，寫在free第三季開播之前。一方面原作者思維跳躍跑題過遠，另一方面自己翻譯太爛，堅持讀完本文有助於加深對「佶屈聱牙」四字的理解。

動畫公司真的有所謂「風格」嗎？

無論是萌二還是婆羅門都喜歡把作品的質量或特點與動畫製作公司聯繫在一起，但這種聯繫能在多大程度上站得住腳呢?公司是否真正地建立了自己的內部風格，而這樣的風格又是他們真心想要的嗎?接下來我們將探討公司文化對動畫產業的影響，同時還想談談這方面的一些誤解，以及最近很火的Free!。

長期以來，動畫迷們一直以製作公司為中心來看待動畫世界。最近這種看法慢慢轉變了些，因為對行業內部運作感興趣的觀眾更容易發現自由職業者在動畫製作上巨大的影響力——雖說我從來沒有妄想,某一天動畫粉絲們會主要著眼於那些關鍵staff，而不是他們暫屬的製作公司。儘管這是種誤解，但它確實很有道理;與關注個人相比，跟蹤製作公司的動向要容易得多，人們相信正是製作公司賦予了動畫生命力和個性(不管這是真是假)，評論家們也沒有準確的一手資料來指明動畫製作的關節要害。這些因素加起來，久而久之，這一對動畫行業本質的誤解就變得根深蒂固起來。

諷刺的是，許多製作公司的頭頭都樂於利用這種錯誤的認知。動畫公司在很大程度上急於獲得儘可能多的企劃，因為你無法保證單個項目一定能盈利，所以需要依靠刮大把的彩票來保證公司的運營。他們需要把時間表排得滿滿當當，同時要和其他數不清的處於同樣緊張狀態的公司角力。因此，如果他們還沒有成功地躋身動畫巨頭的行列，那麼打響品牌的名號至少可以幫助自己顯得突出一點。它可以作為談判時討價還價的籌碼，這樣從一開始就能獲得更高的報價。這也許最終有助於動畫公司鹹魚翻身，就像SHAFT一樣。那麼，他們成功了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大部分動畫製作公司仍然是乏味的，往往只是雇來一群人，缺乏明確堅持的信念，做出一大堆臭魚爛蝦。他們有拍出好片子的能力，但如果staff間缺乏凝聚力和默契，那顯然是做不到的。說到底，觀眾僅僅依靠只鱗片甲的印象來給公司貼標籤。大部分公司無法形成特有的氣質，員工來了去去了來，動畫的用人方針往往只是看誰有空或者依靠人脈關係，而不是說追求特定的風格或美學理念。

一些怪胎

當然了，各行各業都不缺奇葩。一些公司有自己的「惡趣味」，其越盛行、越一貫，對作品的影響也越大。一些製片人或監督設法獲得了資源來製作標新立異的動畫——每個人都知道Trigger的核心團隊喜歡什麼——而其他人可能堅持挖掘同類型作品的深度魅力，比如P.A.WORKS。公司這種特質也可能來源於多次參與制作的核心員工，最終讓公司變成了自己的形狀;儘管自由動畫師都臭屁得不行,有時迫於人情債讓他們也會不斷參與同一家公司的作品——如果這種關係足夠牢靠,他們的風格也會傳染給公司。公司間也有沆瀣一氣的情況，比如ufotable和萬代，前者參與了許多video-game改編，僅僅是因為後者的業務需要。

現在，你的公司在動畫迷心中已經是塊金字招牌了，這是你長期算計、努力...或者純粹是撞大運的結果。比如一個題材碰巧變得非常流行，你做的類似題材的動畫大賣，如果後續作品也取得了成功，那麼很多公司都會選擇一條路走到黑。製作了《搖曳百合》的動畫工房，後來做了一大堆萌妹裝瘋賣傻的動畫；最近白狐也成了典型，在《Re:Zero》大熱之後他又接手了好幾部異世界題材的作品。

「血汗工廠」京都動畫

以上這些因素髮揮到極致時，你猜會發生什麼？有這樣一家與業內同行相去甚遠的公司，你甚至會產生他不屬於這個行業的錯覺：那就是京都動畫。正如字面上的意思，不像其他任何一家大型工作室，京阿尼99%的員工都只為自家的作品賣命——唯一的外包是《蠟筆小新》，這一公司起源階段的遺產。干動畫這一行，通常情況下你會一直承接外包工作，這樣員工就不會在空窗期坐著划水，也能順便賺點外快。而京阿尼幾百年前就不再這樣做了，所以他們的員工——主要是那些剛從自家學校畢業的年輕人——從未與其他公司有過直接接觸。這種情形下要是他們沒有形成某種內部創作風格，那才是見鬼。

在管理層面也是如此。京阿尼的成功讓他們對自己的作品很挑剔，很多人都說其公司運作方式是同行無法比擬的。他們的許多舉措都堪稱業界良心：優越的工作條件，高於業界標準的工資，嚴格的工作時間表，禁止員工長時間加班，把培養年輕人放在首位，通常情況下合理的作品企劃，以及延長女性員工產假，等等。另一些決定則近乎荒謬——他們對公共社交媒體賬戶嚴格控制，像原始人一樣採取防泄密措施。如果你願意關注一些埋藏在表面之下的現象，那麼很容易就能理解京阿尼的行事風格是怎樣的，進而你會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分歧點:大阪工作室(Animation Do)。

Free!和內海紘子

沒有比Free!更能說明這一點了!第三季的開播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來談論這個話題。說實話，這部劇從一開始就與眾不同。回到2011年，free!的小說在第二屆KA賞中獲得榮譽獎，同年《境界的彼方》也撈到了這個非常野雞的獎項。公司內部約定俗成，對那些獲獎的、被認為有潛力的作品將進行相當自由的動畫化。這些動畫都被官方視為原創，不僅是為了體現他們對KA文庫品牌的所有權，也是為了彰顯這些改編作品的變革性。但即使在此之中，free!也是一個特例：事實上，Free! is not High Speed!, and High Speed! is not Free!.

這種分歧最初是在大阪分社的監督內海紘子接手時產生的。她喜歡與門脅未來搭夥，她們的團隊運作得非常好，公司考慮委以整個系列的重任。內海讀了原作，感受到了書中人物之間的羈絆，但她不覺得這應該僅限於中學生活。她懷疑這一設定的吸引力，覺得這對一群孩子來說太過成熟了。她想到的解決辦法是讓所有的角色都長大些，製作一部系列劇，用續集作補充，而不是完全依照原作。她先構思了一個梗概，再經過多次修改(加上一個你可能還記得的病毒式廣告)之後，free!於2013年正式播出。

第一季，以及續作Eternal Summer，都體現了內海的個性和動畫的獨特魅力。作為這個故事的講述者，她一直是公司里最激進的一派：引人注目的視覺概念，極端的視角，時髦的配色，甚至一些出崎統風格的演出都存在於她的作品中。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觀眾親自感受到一些東西，而不僅僅滿足於呆板地作為一個傳達角色心理活動的載體。這並不是說她沒有考慮這些,但內海的動畫總是從她個人的視角出發,角色和敘事在她鏡頭下有種明顯的扭曲感,這種感覺只有在內海自己獨攬朝綱時才會出現。(譯者：應該給內海發個「萌戰吧榮譽吧友」)

我們不應該為free!的大膽嘗試感到害臊。事實上內海高中時期也參加了游泳社團，這讓她所加入的新設定有了參照,但這種變化背後的主要原因是她想滿足自己舔舐漢子們健碩肉體的腐女心。她從未試圖掩蓋這一點，以至於在這部作品裡你隨時可以看到赤裸的上半身在鏡前晃來晃去。內海太過執著於摻私貨，即使不得不靠扭曲現實來實現它：free!忽略現實中體育的規則和慣例，否則那些都合的情感事件無法發生，這與之前京都作品中對待主題的方式形成了鮮明對比。但無論如何，當你考慮到作品背後的那股創造性的力量，也就不奇怪了。這就是內海和Animation Do所做的，他們很有魄力。

事實證明，這種獨特的風格確實引起了很多人(腐女和大媽)的共鳴。內海的作品可能不像其他人的一樣老少咸宜，主要是因為她的情感太強烈了。她急於輸出自己的觀點，想煽動觀眾的情緒，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製作上的缺陷，有時還讓你忘了那些設定上的坑。但如果你冷靜下來看待凜的人物形象塑造，是不是覺得「這都什麼狗屁玩意兒」？……但作為粉絲，你真的在乎這些缺點嗎?他在續集中的魅力是巨大的，很顯然內海偏愛這個角色，動畫給你灌了迷魂湯，讓你相信這些小毛病並不重要。內海吸引了無數的觀眾，他們一邊對她的缺點心知肚明，又因為她風格的藥性而對其選擇性忽視。這種野性的個人主義流淌在Animation Do的血脈中，與之相對，他們在京都的同事都是一群溫和派老萌豚。時至今日，內海仍然是Animation Do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內海跑路了

有趣的是，這位靈魂人物的人因為與公司的運作方式產生分歧而退社了;京都讓所有的員工全身心為特定的作品工作，這意味著如果員工們想嘗試別的東西，他們只得離開公司。做自由動畫人的吸引力真的很強，即使這意味著離開朋友和舒適的工作環境。因此，當新作被提上議程的時候，內海已經準備和京都動畫友好分手了。中心人物出走也給了京都一個嘗試新風格的機會——High Speed! 劇場版。

這部作品不僅是對原作的回歸(主要是第二冊)，也是工作重心從大阪到京都總部的一次轉變。武本康弘披掛上陣，他很高興能夠圍繞著少年們的不成熟的小心思大做文章，就像在《冰菓》中所做的那樣，武本能夠非常溫和地描繪出敏感的青春期，就好像他手把手帶著劇中人物成長。武本和內海演出方法的不同也反映了京都內部的分歧，武本堅持作品應該有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獨到之處，就像《妹抖龍》、《甘城》、甚至《冰菓》一樣，這並非易事，而武本卻覺得是理所應當。

最終的成片如預料中更加內斂，更加正經，但是非常引人入勝。儘管主角團成了小屁孩，武本很清楚他必須讓free!的老粉們樂意買單。武本也以在他經手的作品上留下個人印記而聞名，但他並不是特別喜歡結構和敘事上的巨大變化，所以這個新團隊並不是說要重塑free!這個系列。電影作為TV的續作要具有辨識度，但人設必須進行調整以適應其內容不同的基調。武本和人設西屋太志拋棄了自從第一季以來內海引入的尖銳風格，選擇了更柔和的線條來突出了孩子們的脆弱性。面對種種不利情況，劇場版取得的成功充分說明了staff的高超素養，High Speed! 對於幾乎所有人，包括那些不喜歡free!人來說都值得觀看。

冷飯大廚河浪榮作

如果你認為這個系列的成功有點沒頭沒腦，並且即將走向尾聲，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由於free!的受歡迎程度並沒有下降，而且很多女性員工都是free!的粉絲，所以京都決定再炒炒冷飯。然而，武本的故事已經有了一個優雅的結局，這意味著Animation Do將再次接手。High Speed! 雖然不像它的「兄弟姐妹」(這真是個複雜的家庭)那樣大受歡迎，但是角色廚們是如此的狂熱以至於staff必須努力將每個人物融入到free!的故事中——哪怕這個人物最初被故事忽略了。就這樣我們等來了第三季，Dive to the Future。這些hot swimming boys上了大學，即將成為京都動畫的試驗品。

那麼第三季會是什麼樣子的呢?你很可能擁有坐過山車一般的觀影體驗。新生代監督河浪榮作取代內海成為系列監督。同為充滿激情的大阪分社的成員，雖然河浪沒有他的前輩那樣的超凡魅力，但也有著類似的創作傾向。河浪的熱情可能更多地傾注於熱血沸騰的游泳比賽，或者儘可能多的日常橋段。我們也不能斷定河浪會做什麼：加入新角色、擴展前一季的主題、各種各樣的矛盾衝突、湊一組有趣的cp......未知就代表著趣味性嘛。就我個人而言，free!這個系列混合了兩個工作室不同的特點，雖說粘合地很勉強，但不知何故還是很有意思。

在一個越來越同質化的行業中，那些能一眼認出的公司就顯得非常值得研究。員工們影響了京都動畫的方方面面，同時左右著作品的每個細節。動畫公司不是一塊鐵板，而是一個由無數細胞構成的有機體：佐藤達也專精作畫，與此同時繼承了木上益治的精緻和表現力的新世代岩崎菜美也在崛起；北之原孝將是最頂尖的演出，而Animation Do的新導演山村卓也將在《京弓》中注入他從偶像山田尚子身上學到的細膩情感。事實上公司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和特點，而free!就是這樣一個鮮活的例子，它不僅反映了公司文化對動畫的影響，同時也體現了個人對作品不同的詮釋。(親愛的KViN,看完第三季後你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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