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MERS的疾病正撼动全国。第一起死亡病例出现在东滩翰林大圣心医院,我便是在那里工作的加护病房护理师。(示意图@photoAC)

名为MERS的疾病正撼动全国。第一起死亡病例出现在东滩翰林大圣心医院,我便是在那里工作的加护病房护理师。(示意图@photoAC)

名为MERS的疾病正撼动全国。第一起死亡病例出现在东滩翰林大圣心医院,我便是在那里工作的加护病房护理师。

当时,无论是在我身旁的那位病人,或是照护她的我,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未知疾病的存在。护理师每天为她抽痰、刷牙,看著她一天天好转,心中燃起希望—她却匆促离开了人世。后来我才得知,那个将她带走的疾病叫作MERS。在我们为她施行心肺复苏术时,她被采集检体;因为这个疾病,死亡后也必须留在隔离病房。当我从隔离室的玻璃窗凝视她时,只想不断地向她道歉。

身为医疗人员的我,事先却不知道有这样的疾病,我很抱歉;没能给予更温暖的照护,我很抱歉;没能让妳痊愈,我很抱歉。

从我照护重症病人起的这二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恐惧;恐惧之外,便是愧疚与抱歉。由于我曾和病例待在同一个空间,我成为了隔离对象,却又因为必须照护其他重症病人,最后我们决定实行「群聚隔离」这个方法,每天赴医院隔离、上班。哪位病人什么部位会生褥疮,谁的血压无法用药物控制,谁又对哪些药物过敏,只有加护病房的护理师最清楚。

在我还是菜鸟时,曾为一位癌症末期的奶奶施行心肺复苏术。捡回一命的她,当时以「和阴间使者打架的孩子」形容我。就像奶奶说的,从业以来,我真的是拚了命与阴间使者对抗,对著他们高声疾呼:「放开我的病人!」曾经如此义无反顾的我,最近却感到恐惧不安。

那名病患确诊为MERS后,我也成了隔离对象,人们看向我的视线随之改变。我不希望遇到任何人,总是躲躲藏藏上班,又躲躲藏藏下班,离开医院便直奔回家自我隔离。平常上班前,我母亲总会为我准备装著热茶的保温杯,在我收到隔离通知的那一天,我决定将她送到阿姨家暂住。

戴上N95口罩,连好好吸一口气都有困难;双手洗到快裂开,一天要换好几件外袍,这样我才能照护留下来的重症病患。脸被口罩紧紧压住,皮肤发红肿胀,塑胶制的外袍里面汗水直流。幸好加护病房里所有的病人和医护人员,第二次的检验结果都是阴性。然而,一想到其他医院里,有病人在潜伏期结束后才出现症状,放松的心情又再次绷紧。

几天前,有位病患的监护人打电话来,要求将他的家人转到其他医院。我说明由于群聚隔离的缘故,在两周隔离时间结束前无法转院。对方破口痛骂,怒斥MERS病人都出现了,正常医院不是该关闭加护病房吗?听到对方的厉声指责,我忍耐已久的悲伤席卷而上,全身力气尽失。

在加护病房群聚隔离的护理师,只能吃便当支撑体力。每到用餐时间,符合人数的便当便会从自动门送进来。没办法去员工餐厅的处境,令人感到很悲伤。而今天的我也必须直接回家,无法汇钱给投靠阿姨家的母亲。

我问自己,遭逢种种困境,我还喜爱这个职业吗?突然间,病人恳切的眼神浮现脑海;我曾在某个聚会中炫耀护理师一职的神情,也一闪而过。

我将继续走下去,守护一直以来坚守的岗位;我将尽最大努力,奋不顾身赶跑阴间使者,让MERS无法靠近我的病人。

我们也是人,也想和其他隔离者一样,安静地待在家里。疾病固然令人害怕,但还有病人正等著我们协助,所以我们继续守在医院。

写下这封信,不是想祈求外界能了解我们的辛苦,而是希望各位不要认为我们是被困在医院里,不得已才做照护工作。请不要投以冰冷的视线,刻意回避我们,而是给予我们力量。请激发我们的勇气,让我们奔走的双腿,不会因为恐惧而退缩。

—外科加护病房护理师 金炫我敬上

作者介绍│金炫我

MERS第一线加护病房护理师。曾任外科护士,于重症加护病房照顾重症患者长达二十一年又两个月。韩国济州汉拏大学护理科、翰林大学研究院临床照护硕士学程毕业。

除照护患者外,她也期盼能以文字记录下与患者沟通、共感的护士生涯,时时执笔书写,并取得放送通信大学国语文学科文凭。

本文经授权摘录自春光出版社《我是护理师》(原标题:护理师的一封信)

责任编辑/林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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