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內普──也許我們現在該改叫他普林斯,但是為了不搞混,還是先稱呼他為斯內普好了──平淡地向校長室前的滴水石像報上自己的名字。

           「請進。」石像慵懶的扭開了門。

           「西弗勒斯?」斯內普尚未進門就聽見了房間主人的嗓音,然後答道:「是我。」

           一開始,斯內普還不大能明白青年為什麼要這樣問,但很快的,他明白了。

           青年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

           敢情剛剛的詢問只是夢話嘛!?內心化為某種稀有動物,俗名為草尼馬的西弗勒斯‧原斯內普‧普林斯走向青年,正打算推醒對方時突然想到,對方可是前傲羅,如果貿然叫醒對方,自己頸椎上的東西大概也不保了。

           ──事實證明他沒有想錯。

           但是有些事情,即使我們猜到了開頭,也猜不中結尾。

           『清泉如水。』斯內普揮舞自己的樺木半身,想將對方澆醒。

           水尚未碰觸到對方時,一道空氣牆便阻擋住了水流。

           如水洗一般的綠眸不含任何情感地望向來者。在斯內普尚未反應過來時,他聽見對方還有些睡意的嗓音喊出──

           『神鋒無影。』

 

* * * * *

 

           「西弗勒斯,真的不來杯蘋果花茶或是來個甜餅嗎?」哈利一臉遺憾地看向黑髮巫師,而被點名到的當事人只是嘴角抽了抽,對問題不做回應。「好吧,那我們切入正題吧,感覺如何?機動性與魔力運作有哪裡不順暢的嗎?」

           斯內普掛起了標準斯萊特林式的假笑,「我以為機動性的方面,尊貴的校長大人已經在剛剛見證過了。」

           哈利對此的回應則是笑瞇瞇地喝了口茶,「那麼魔力呢?有任何不順的地方嗎?」

           斯內普這次倒是挺為乾脆地搖了搖頭,「很充沛,而且還有在增長的趨勢。」

           然後陷入一陣沉默。

           哈利的右手拇指輕輕地磨蹭著雕工精美的白色瓷杯,彷彿在沉思什麼的樣子,碧眸輕垂。斯內普靜靜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蒼白、瘦弱──是斯內普對哈利下的第一個評語。似乎是因為曾經熱衷於魁地奇、以及傲羅生涯,就算是瘦,也保持著漂亮的身材比例。但就是這樣的瘦弱,曾經一肩扛起如此多條生命的重擔。盲目的人們──不管是從前或是現在的斯內普,都很想好好問候一下那群將生命押在那樣一位少年身上的人們的智商。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就是這樣的瘦弱,成功並完美的達成──甚至是超越了──眾人的期待。也是這樣的纖細,將他給成功造出。

           他蒼白地足以滿足某些人的變態,斯內普想到這裡時惡意地揚起嘴角,但絕不會是自己。

           就在斯內普等得逐漸不耐煩之際,哈利緩緩地開口了。

           「西弗勒斯,介意用一次護法咒嗎?」青年的綠眸對上斯內普的視線,斯內普有些詫異地頓了一頓,但仍是順從地喚出自己的守護神。

銀色的蔓陀蘿巨蛇緩緩地向前爬行,斯內普和哈利同時愣了一下,巨蛇凝視著哈利一陣子後,甩了甩尾巴消失。

青年的滿臉複雜很快地收起,「那麼,西弗勒斯,大致上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之後你只需要每週找一天來找我就行了。」

在得到斯內普的輕哼作為回應後,哈利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惡劣地笑了笑。『合同飛來!』

斯內普一臉鄙視地看向哈利。

「諾,簽合同了。」

換來的是某人的怒瞪。

 

* * * * *

 

           「父親,您到底在想什麼?」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在畫框內皺了皺眉,望向正仰躺在偌大椅子上的養父。兩人的綠眸一樣地複雜到使人讀不出想法。

           哈利懶洋洋地瞇起了眼睛,在魔藥的協助下,脫離近視眼行列的那雙眸子漫不經心地掃了養子畫像一眼,不經心的態度使後者為之氣結。

           時間一年一年的飛逝,阿不思‧波特發現哈利的日漸沉默。但他只是段死前的回憶,做不了什麼。畫像與幽靈的原理相似,都是因為死前的執著而彌留在世間,執念較輕的、魔力不夠龐大的,以回憶的型態存留在畫像;執念較深、魔力足夠的,化為幽靈──目前只有霍格沃茲城堡具有能力使幽靈不會消散,而像伏地魔這類的、不受霍格沃茲歡迎的,自然毫無機會留下。阿不思‧波特也不大明白,為甚麼哈利會變成這樣。

           ──沒有人明白,包含哈利自己。

           興許是年輕時的大起大落、死亡就近在眼前然又一次次的擦身而過。哈利實在是對很多事都提不起勁。在眾人還在時還好,但到戴納‧馬爾福死之後,哈利就完全把自己隔離開來,戴上虛假的面具。

           「父親!」阿不思‧波特怒氣沖沖地大叫一聲。

           被點名到的哈利總算開了口,「阿爾,你到底想問什麼?是問我為什麼做了那種實驗、亦或者是,」

──為甚麼是他?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但無言的默契早已使這句話響徹在兩人心頭。

           儘管阿不思‧波特知道西弗勒斯‧斯內普一直都是哈利心中一道跨不出去的坎,但他萬萬沒想到,哈利竟然會造出他來。

           這個實驗的人偶,是施術過程中才會塑造出外表的,會依施術者本人內心最深的執念作出反應。事後融入的資訊球才是這位『人造人』的思想、性格、記憶等等的相關資料。阿不思‧波特真心表示,他實在是完全不能明白養父的抖M執念。

           「因為,我可以毫無愧疚地享受你們的關愛,」哈利頓了頓。「但是,我無法做到說、去毫無虧欠地享受他的照顧。」

           阿不思‧波特第一次明白,原來有人的眼睛可以綠得如此驚人。

           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明亮的那雙眸,是如此地、震人心弦。

           是的,他哈利‧波特,這輩子永遠無法理直氣壯地領受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保護。

           ──因為那樣令人哀傷到撕心裂肺的守護,從來都不屬於他。而是為了她,莉莉‧伊萬斯‧波特。

           阿不思‧波特看了一下自己隔壁的隔壁──原本應該要有前前任校長畫像的、卻一直以來都不曾有人影的畫框。他曾經問過那名與自己教名相同、中間名卻長到會哭的白鬍子校長前輩,為什麼那個畫框總是空著的──畢竟歷任的校長在怎麼愛外出拜訪,總會回來休息──對方只是笑著吃下了塊檸檬雪寶後告訴自己,沒有執念的人要如何才能留下來。

           沒有執念,說得多麼好聽,卻又談何容易?

           這點從兩位阿不思都能自由地拜訪各個畫像就知道了。

           阿不思‧波特這輩子的放不下,大概就是他的養父及伴侶吧?希望他們能過得自在平安,希望能陪伴他們。所以阿不思‧波特不相信有人可以無欲無求。質問鄧不利多所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簡單的單字,卻又無比的沉重。

           ──Atone(贖罪)

           阿不思‧波特垂下眼簾,畫師筆下的陰柔面孔就像在醞釀什麼似的。

           「我恐怕,無法同意您更多了。」阿不思‧波特聽見自己這樣說著。

           是的,恐怕沒有人能反駁這樣的論點。

           鄧不利多關心他,不只是因為哈利個人,也因為他是魔法界的救世主;羅恩跟赫敏愛他,因為他們是生死之交;西里斯關心他,因為他是他的教子;泰迪和阿爾愛他,因為他們是家人。

           所有人對他的關照也許不單單只是因為他個人,但是於公於私多少有些是針對『哈利‧波特』這個人的。

           但有一個人例外──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於公於私,從頭到尾只為他打上兩個標籤──詹姆‧波特的兒子、莉莉‧波特的兒子。如此而已。

           他因為詹姆‧波特而恨他,卻又因為莉莉‧波特而不得不保護他。

           從來沒有一絲半點『哈利‧波特』存在的影子,從來沒有。

           啊哈,沒有任何當事人存在的保護,多麼諷刺?

           ……

           見鬼的梅林,他可真寧願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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